从热闹的云林北港镇前往水林苏秦村,画著黄金蝙蝠的可爱壁画,散见于乡间小路上。经过10多分钟车程,被称之为“幸‘蝠’小学”的诚正国小,出现在眼前。校园里,一个个方形黑色的蝙蝠屋高挂树间,艳黄、张翅的纸艺创作点缀著校舍穿堂,犹如蝙蝠洞穴。黄金蝙蝠馆里,7、8位在地志工正在学习蝙蝠纸艺,准备作为馆内的教学课程。

香火鼎盛的北港朝天宫将迎来妈祖。锣鼓喧天的小镇上,有著金黄毛色,犹如倒吊铃铛的黄金蝙蝠也将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悄悄到来,来到云林繁衍后代,传递福气。

台湾特有品种

学名“金黄鼠耳蝠”的黄金蝙蝠,150多年前即现踪台湾。1862年,英国驻台领事,亦为博物学家的罗伯特?史温侯观察到它的踪迹。由于早年生物样本不全,金黄鼠耳蝠一度被视为各地可见的广布种,未受重视。直到日据时期的研究者比对后,才知道它是台湾特有种“渡濑氏鼠耳蝠”(Myotis formosus watasei),日后对于蝙蝠的研究始终断断续续。

座落在云林的许家古厝,是近年来发现最多黄金蝙蝠的地方。1995年更吸引一群日本学者来此展开研究。当时在诚正国小实习的张恒嘉,也在校园树梢发现黄金蝙蝠的踪影。

在台南、嘉义等地陆续出现黄金蝙蝠后,专研蝙蝠的台湾大学生态演化所教授李玲玲与东海大学生物系教授林良恭相继发现,金黄鼠耳蝠的鼻头、翼翅带有黑斑。它略淡的毛色和臼齿排序,不同于渡濑氏鼠耳蝠,经过DNA比对后,更加确认金黄鼠耳蝠为台湾特有亚种。

林良恭表示,台湾现有30多种蝙蝠,为了躲避天敌或避免受到干扰,多半穴栖在山洞或树林。少数现于平地都市的蝙蝠,如东亚家蝠,也多匿藏在阴暗处,不易发现。像金黄鼠耳蝠这般无畏阳光,悬吊于户外的屋檐或是树丛的蝙蝠,其实是极为罕见的。金黄鼠耳蝠属于鼠耳蝠种,身长约5至6公分,会在每年4月初来到平地,悬吊在屋檐或是玉兰、黄槿等阔叶树木上,挨著彼此取暖。

进入受孕期的雌蝠,会在5至7月产下幼蝠,并吊挂在阳光可及的树叶外缘哺乳幼蝠。一个月后,长成的幼蝠也会随著成蝠在8、9月飞离,并在10月底消失。冬日的黄金蝙蝠究竟飞往何处?目前仍无人知晓。学界推测,蝙蝠可能飞往洞窟冬眠,或者如候鸟南飞避寒。曾有研究人员在蝙蝠身上装载GPS追跟?器,但受限于蝙蝠身形过小,无法背负电池,至今仍不知它的下落。

林良恭表示,1970年代台湾的黄金蝙蝠曾达近千只。随著土地开发、农药污染等因素影响,蝙蝠栖地遭到破坏,森林、沼泽、四合院消失,如今仅剩5、60只。拯救黄金蝙蝠刻不容缓。

有助生态环境 孕育大地作物

42岁的张恒嘉1995年返乡实习时,偶然见到挂于树头的黄金蝙蝠。本是爱鸟人的他,将赏鸟的本领应用在蝙蝠上,并且成为黄金蝙蝠的保育大将。

除了查阅图鉴判别科属,他也趁著假日在公园、学校找寻黄金蝙蝠的踪迹,甚至远赴玉山塔塔加地区,找寻冬眠的蝙蝠。

当时,云林斗六八色鸟栖息地的枕头山,被当地政府划为湖山水库预定地。环保人士为拯救濒临绝种的八色鸟而反对开发,但最终计划案仍在2006年通过。

力保八色鸟栖地未果后,时为云林野鸟学会总干事、台湾永续联盟理事的张恒嘉不禁思考:人与环境的关系,不能仅止于观赏美景的层次,必须化为行动。

为了串连保护环境的力量,张恒嘉积极举办社区讲座,希望打破居民对蝙蝠的刻板印象。他说,蝙蝠惯于蛰伏黑暗,常被划上晦暗、神秘的邪恶代号。其实在中国传统文化里,与“福”同音的蝙蝠,象征福气;图腾也被刻在庙宇的雕梁、香炉与窗花上,喻意福气吉祥。

就生态而言,蝙蝠对于人类社会的帮助极大。多为食虫、食果性的蝙蝠,常在外出觅食时,间接为作物授粉,粪便里无法消化的种子,也成为孕育大地作物的最佳媒介。诸如番石榴、芒果、桃子等世界上7成的热带水果,都是依赖蝙蝠传花授粉而长成。喜食蚊子、苍蝇与瓢虫的金黄鼠耳蝠,一晚最多可吃去近3000只的昆虫,也是农民的得力帮手。

黄金蝙蝠
黄金蝙蝠
黄金蝙蝠:

罕见的黄金蝙蝠,在每年3月到4月间会繁殖,不过,2012年的数量只剩下50只、大约是5年前的1/4,专家分析蝙幅的栖息地受到破坏是主要原因,如果情况持续恶化,黄金蝙蝠极有可能消失。

黄金蝙蝠正式名称叫作金黄鼠耳蝠,因为它金黄色的外型,所以通称为黄金蝙蝠,每年3到4月会飞到云林县群居开始繁殖育幼,整个族群最晚会在10月陆续飞离云林,目前全球最大的群聚点就是在云林县水林乡。

摄像机下的人与土地的关怀

苏秦村的故事不仅成为不少游客们造访的热门景点,也吸引了生态纪录片导演张博钧的注意。曾于台视、公视担任执行制作的张博钧,虽接下家业当起菜贩,但仍不忘拾起摄影机,拍下传达“人与土地”的关怀。

2010年,张博钧的初试啼声之作《恋恋火金姑》,获得各界好评后,他即刻来到云林拜访张恒嘉,希望纪录下黄金蝙蝠的保育故事。

担心黄金蝙蝠受到干扰的张恒嘉,起初不愿答应,在张博钧再三保证后,才点头首肯。2012年,张博钧暂时放下本业,住进苏秦村,跟著黄金蝙蝠的作息昼伏夜出。

为了捕捉黄金蝙幅活动最佳的画面,张博钧必须忍受被蚊虫叮咬的痛苦,静候黄金蝙蝠苏醒觅食,甚至在冬天时,扛起摄影机跟著张恒嘉深入高山,在泥泞的废弃坑道,找寻蝙蝠踪影。

不以强光照射蝙蝠的坚持,也让夜晚的拍摄变得更加困难,张博钧只能土法炼钢架设器材,或透过红外线镜头,才换得一幕幕精彩画面。

历时2年拍摄,这部既国际又在地的纪录片《黄金蝙蝠》已在2013年年底推出,并入围日本东京地球环境映像祭影展。

春天的云林一如往常,农人在田里耕作,村民骑著脚踏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向来在此刻出没的黄金蝙蝠,数量却渐渐稀少。

为了让这群黄金娇客重新现踪,苏秦村村民动起来,为蝙蝠打造栖所,希望重现往日的幸“蝠”园地。僻静的乡里,也找回许久未见的活力。

推行有机耕种 认领蝙蝠箱

有机耕种就是要借由自然界的食物链关系,让各种掠食者来帮忙把害虫吃掉。然而我们常会想到的掠食者,可能是瓢虫、螳螂等昆虫,或是乌秋等鸟类,而比较不会想到“蝙蝠”这种夜行性的生物。

张恒嘉在学校带著孩子们观察、了解金黄鼠耳蝠,并且组织志工队进行照顾救伤的工作;而诚正国小师生保育蝙蝠的故事,也被拍成纪录片《黄金蝙蝠》;云林县北港镇的小学校东荣国小则以农艺课程作为学校的特色教学。教师张添顺带著学生在校园中种菜、采收、加工、制作堆肥、养鹅,还要参与市集。社会、自然,甚至语言领域的学习都可以到菜园中学习。

2位张老师都是台湾永续联盟协会的理事,他们将他们在学校中做的事结合在一起,以协会的名义,申请了林务局社区林业计划。在北港、水林一带以蝙蝠之名,推动有机或友善土地的耕作方式,并以“幸蝠农产”品牌,期待能将农民生产的作物推广出去。不仅如此,协会还订作了100个蝙蝠箱,提供给愿意挂在农田边的农民。

挂了蝙蝠箱是不是就会有蝙蝠来住呢?有蝙蝠入住之后农场的病虫害是不是就会改善呢?这恐怕都需要进一步调查才会知道。但根据张恒嘉的调查,一只蝙蝠一个晚上可以吃掉上千只小虫。感觉起来应该会对农场有很大的帮助才对。比方说菜园中让我们很头痛的斜纹夜盗蛾,说不定蝙蝠会有防制的效果。

虽然认证“幸蝠农产”的农友好像还不是很多,但把这些不知不觉消失的小生物都找回来的确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人人都是保育尖兵

蝙蝠长相如鼠,造型特殊,让人类敬而远之,但蝙蝠并不可怕。6年多来,透过举办不下百场的工作坊。过去并不熟悉黄金蝙蝠的苏秦村民,渐渐认同张恒嘉的理念,愿意让出家中围墙画上宣传涂鸦,并在自家挂上蝙蝠屋,打造友善环境。

诚正国小也成为保护蝙蝠最力的“生态国小”。课程里不但融入了保育蝙蝠的知识;方便东亚家蝠栖息而设的蝙蝠屋,也高挂在校舍与树干上。校园里,处处可见黄金蝙蝠、高头蝠与东亚家蝠的解说标志。学生也会趁著课馀时,观察黄金蝙蝠的排遗,追溯夜晚觅食的动态,成为保育尖兵。

在张恒嘉的推动下,经过3年的筹备,由苏秦村废弃卫生所改建,成立了黄金蝙蝠馆。2009年落成后,是亚洲第3座蝙蝠展馆。黄金蝙蝠馆一点一滴凝聚起村民的认同。务农的婆婆妈妈,重新拾起书本,牢记蝙蝠生态知识,为游客解说。馆区凉亭上的创作设计,集结了在地居民的点子;张恒嘉也找来邻近双溪国小合作,策划黄金蝙蝠侠布袋戏,让村民观赏。

“在传统农村里,庙宇、大树下是村民聚集八卦谈天、连系感情的场所。黄金蝙蝠馆成立后,也发挥了同样的功能。”张恒嘉表示。

教育民众之馀,张恒嘉更找上理念相同的小农合作,说服他们减少农药使用,共同为黄金蝙蝠打造友善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