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并非联合国难民署(UNHCR)的成员国,因此难民在我国既不可工作,也无法接受正规的教育。那他们要如何赚钱养家,并让孩子有机会受教育呢?本著让更多难民家庭可承担孩子到难民学校上学费用的目的,3名女生创立了提供餐饮服务的社会企业“The Picha Project”。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何我们花这么长时间完成学士学位,却在这里做‘侍应’。”社会企业The Picha Project由林月金、林淑娴及李瑞铃3人创立,林月金在受访时调侃自己因人手与资金问题,与其他共同创办人凡事皆需亲力亲为,变相成为“侍应”。

The Picha Project是与难民合作的餐饮社企,由不同国籍的难民烹煮各国特色佳肴,而3名共同创办人则负责运输、宣传等营运工作,旨在帮助滞留在我国的难民养家糊口。其服务包括外卖送餐、上门自助餐、开放门户(open house)等。

从去年1月投入运作至今,The Picha Project旗下已有10户合作的难民家庭。林月金表示,这些家庭之中有些是早前透过非营利组织“Hand of Hope”认识的,有些则是从联合国难民署的名单中挑选出来的伙伴。“厨艺是首要条件,再来就是品行和财政状况。”她透露,在合作之前会先到对方家里一起吃饭聊天,除了从中观察其烹饪时的卫生习惯,也借此了解他们的家庭背景与为人处世。

要是一直保持高高在上的施恩态度,我们永远看不见难民遇到的问题,无法对症下药。”林月金认为,只有一起成长,才能走得更远。左起为林月金、林淑娴及李瑞铃。
要是一直保持高高在上的施恩态度,我们永远看不见难民遇到的问题,无法对症下药。”林月金认为,只有一起成长,才能走得更远。左起为林月金、林淑娴及李瑞铃。

“难民也有自己的群体,我们会先向他们的群体打探这个人的品行,再结合自己的观察做出判断。”因此,每每打算与一户家庭合作,都需要3至4个月的时间方能做出决定。
“我们必须考虑到其他难民家庭,否则会对他们不公平。”她澄清自己并非要给人贴标签,The Picha Project是社企,要是因某一个厨师不准时交货而拖累了企业,将得不偿失。“我们做不下去,还能做别的东西,但他们呢?没了收入来源,孩子们就被迫辍学了。”

打从去年的开斋节起,The Picha Project不定期展开开放门户计划,获得民众热烈响应。无心插柳柳成荫,林月金透露,她们会在过年过节时到合作的难民家庭一起用餐,但因对方非常热情,经常烹煮很多菜色,因此萌生邀请大学同学一起到难民家一起用餐的念头。友人的热烈反应让她们发现,这也是一种让民众与难民进行交流的机会。

“在这里,他们可以认识新朋友,也可以学习不同的风俗和文化。”难民对许多人来说是熟悉又陌生的人,在社交媒体上无数次听闻他们的消息,却不曾真正接触过,这也是让大家跃跃欲试的原因。林月金认为,此活动能解开人们对难民的误解,参与者也能借机认识其他参与活动的新朋友,一举多得。无论参与者抱著哪一种心态前往,只要能相互学习和了解,也就达到办开放门户活动的目的了。

通过开放门户活动,The Picha Project让民众与难民进行交流,由此相互学习和了解。
通过开放门户活动,The Picha Project让民众与难民进行交流,由此相互学习和了解。

改善难民财政 确保学童受教育

在成立The Picha Project之前,林月金与林淑娴也是另一个非营利组织的创办人。两人同在思特雅大学(UCSI)修读学士学位,2014年在林淑娴的建议下,创立了以帮助边缘化群体为宗旨的非营利组织Hands of Hope。

她指出,当时的计划只是为难民学生办一天的活动,但林淑娴发现效益不大,因而想要开办一个长期为难民学生服务的团体。林月金笑说自己擅长筹款活动,而林淑娴恰好有支援对象,两人一拍即合,便联同另一名同学合力开创组织。经过长期接触,她们发现许多难民学生因家中财政状况不佳而辍学。“我们希望这些在学龄中的孩童都有机会上学,想尽办法帮他们解决家中财政状况,最终才有了The Picha Project。”林月金坦言,募款只能解燃眉之急,并非长久之策,只能另寻良方解决问题。

一开始,The Picha Project是Hands of Hope旗下的项目之一,后来林月金与林淑娴发现,这项计划与非营利组织的立场不符,进而让其作为独立个体,才有了今日的The Picha Project。林月金说:“创办The Picha Project时,恰好我们3人都快毕业了,所以将此当做我们的事业,在帮助他们的同时,也作为我们步入社会的第一项任务。”

“很多时候,我们会问一些蠢问题,但再蠢也要问,我们要继续走下去。”3人皆无商业知识背景,只是凭著一腔热血向前冲,在遇到不懂的事时只能俯首问人。虽然也曾在询问时被人认为“很蠢”,但她耸耸肩说无所谓,只要虚心学习,真心请教,再蠢的问题也有人愿意教。

目前,Hands of Hope仍在营运当中,是思特雅大学奖学金领取者必修的课外活动学分。学生们必须完成3个月的服务,才能获得此学分,之后可自由选择是否继续留下服务。“现在交由学弟妹去打理,我也鲜少插手内部营运,只是偶尔会回去帮忙。”

除了送便当服务,The Picha Project也提供上门自助餐服务及不定时举办开放门户活动。每一户难民家庭有能力准备200份食物,The Picha Project的最高纪录是接下2000份食物订单。
除了送便当服务,The Picha Project也提供上门自助餐服务及不定时举办开放门户活动。每一户难民家庭有能力准备200份食物,The Picha Project的最高纪录是接下2000份食物订单。

站在受惠者角度看待问题

林月金本以为民众对异国餐饮的接受程度是一大挑战,却不想市场反应不错,反倒是处理难民家庭遇到的问题才是最大的挑战。“我们尝试与他们建立一道信任的桥梁,让他们把我们当作家人。”

她指出,曾在进行探访时才发现难民伙伴家中遭遇巨变,孩子因经济状况被迫辍学、因遭遇家暴而无法烹煮出符合标准的食物等问题。虽然有些家庭愿意相信他们,在发生紧急事故时会向3人求助;但她们始终不与难民同住,无法第一时间知道他们身上所发生的事,可能因此延误了救援行动。曾经有一名合作的难民厨师患上重疾,去到中央医院时因延误治疗而断送性命,对林月金来说是一大憾事。

社企旗下有10户难民家庭,林月金3人个别负责照顾3至4户家庭,包括寻找新食谱、照顾健康状况、孩子学习情况、经济问题等。“我们也尽量每个月安排他们出游与聚会,让他们的生活多一点乐趣。”她们关注的不仅是社企的运作,还有难民的民生问题与心理状态。

“有时候我会开玩笑说,读到大专毕业有什么用,还不是在这里盛饭。”林月金说,3人其实都明白社会中有许多人并不在专业知识领域里工作,因此不会认为一毕业就要有高大上的职位。“我们知道所有东西都要争取,所以选择从低做起。”她指出,早前The Picha Project面临人手不足的问题,因为不是每个大专毕业生都愿意亲自下手搬东西、服务客人、清理自助餐的残局等。

“要知道我们是做社企工作的,我们必须跟受惠者站在同一个高度上看问题。”林月金认为,若一直保持高高在上的施恩态度,给的东西就不会是受惠者迫切需要的,这等同于浪费时间与资源。她表示,紧接下来会有10名职员加入这个大家庭,届时将会培训职员从低做起,站在受惠者的角度看待问题。“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找到解决的方法。”
目前,The Picha Project正计划推出更多样化的项目,包括包装食品和推出更多富有本地特色的食物。惟需要等待社企慢慢增设人手,才能逐渐推行。林月金还说,目前社企仅可帮助10户难民家庭,无法真正改善停滞大马难民社群的生活,但他们计划在5年内增至协助500户家庭。

妥善规划时间 社会企业非负累

“父亲认为花钱让我念书,但我却跑来做侍应。”虽然和同伴们因The Picha Project而从低做起,林月金谓自己并没有太介意父母的看法,因为父母本身也做是生意的,同样从低做起,她不认为自己应该待在父母建立的王国里享福。“我们必须知道在底层生活的人的痛苦,知道从低做起的难处,才会珍惜这个王国。”

“家长们不过是担心我们而已,并不是真的要干涉或阻止我们。”她指,每一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善良、能帮助别人,但最重要的是不会为了帮人而饿肚子,因此确保每个人都有自支薪,是让家长安心的好方法。

林月金说母亲现保持开放、支持的态度,虽然刚开始时也曾反对她与难民合作。“或许是听到太多有关难民问题的新闻了吧,她总是担心会出什么事,现在可能还是有点担心。”后来,她偕同父母参与社企旗下的各个活动,让父母了解自己的工作,也让他们理解难民其实并非传言中那么“可怕”。

“其实我还是有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只是时间比较少一点。”林月金是音乐系毕业生,目前仍有用自己的专业兼职做音乐制作,只是减少了参与表演的次数。她笑说,即便自己加入社企后,仍会每个月去小旅行,不会让自己被事业捆绑。“并不是加入社企,你就被困在这里,很多事情需要看你自己怎么安排和计划。”

网站:www.pichaprojec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