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福坠死10年了　追寻真相前路漫漫

10年前，年仅30岁的赵明福被反贪污委员会以证人身份，协助调查一宗选区拨款事件，他当时是行动党雪州行政议员欧阳捍华的政治秘书。第二天下午，赵明福被发现横尸在雪州反贪会大厦隔邻的五楼屋顶，引起社会极大震惊，此案由此展开了漫长的追寻真凶之路。

对于赵明福的死因，反贪会口供认为赵明福自杀；验尸庭2011年裁决，由于无法对死因做出确凿结论，此案为“悬案”或“存疑判决”；2014年上诉庭做出推翻赵明福案为“悬案”的判决，改判赵明福之死是“由身份不明的一名人士或多名人士的非法行为所造成”。

不过，皇委会在2011年的报告将赵明福案定调为自杀，报告点名3名反贪会官员对赵明福使用持续不断、激烈及不恰当的盘问方式，违反反贪会程序，而赵明福则是蒙受精神压力，导致他选择自杀。

赵明福案件已经10年过去，没有任何反贪会官员受到对付或被提控，赵家所期待的正义和公理始终未到，不禁令人疑惑从国阵到希盟，赵明福案件为何还是如此艰难？

希盟成功执政中央，普遍认为行动党如今在朝，应更容易让赵明福案露出曙光，然而实际上背后交织著复杂的政治和法律因素。

赵明福民主基金会主席黄玉珠律师表示，赵明福案一直为政治色彩笼罩著，案件本身就带有政治动机，当时的国阵政府要想方设法夺回雪州政权，一个小小数额的案件却兴师动众，对赵明福的问话过程也出现很多违反人权的举动。

她称，在国阵时期就是要弄垮雪州政府，是不可能真正找回公道，然而到了今天，希盟执政，赵明福案还在原地踏步，也是有其他因素考量。

黄玉珠个人认为，目前有许多贪污案件的审讯和调查，希盟政府需要大量依靠反贪会，需要反贪会官员的支持和配合，也许希盟会犹豫如果调查他们的人，会不会出现问题。

“官场里面有很多潜规矩，有些可以讲，有些不可以讲，有的可以做，有的不可以做，一旦进入了体制，就要熟悉这一套，如果不依照这个规矩来，你的下场会是怎样？”

“相比人权和民主，他们可能更重视权力斗争。除了追查贪污洗钱犯罪，对付纳吉和阿末扎希就是一场政治博弈，因此会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他们身上。”

另外，黄玉珠也称，现在的政府是弱势政府，只能获得20%马来选票，而当下反对党常煽动种族主义情绪，希盟政府因此对赵明福案有所顾忌。

“现在的总检察长汤米汤姆斯是印裔，当初受委时已引起马来人不满，且也质疑为何财政部长要给华人担任，行动党也被反对党说成控制政府。”

“从表面上来看，政府有的是权力，你不做还有谁可以做，但实际真的不容易，我们很希望赵明福案能够水落石出，毕竟锲而不舍斗争了10年，特别是看到赵家人，会觉得很心酸。我相信如果是有决心，没有事情解决不了。”

赵明福案发生至今已10年，多年来的坚持到底有何意义，赵明福民主基金会主席黄玉珠称，除了找出真凶，希望激励大马人珍惜自由民主，正视拘留期间死亡案件的严重性。

黄玉珠说，赵明福虽然已经走了，但不希望他的死无所价值，即使案件最终不能水落石出，可是要把维护人权民主，追寻真相的风气形成起来，让拘留中死亡案件可以大为减少。

她称，如果没有家人的坚持，相信赵明福案也会像其他类似案件一样石沉大海，如果因时间失去信心而放弃，只会造成执法单位更加嚣张。

以“错误囚禁”方向重查掀争议

赵明福案件的重新调查是以“错误囚禁”为方向，引起极大争议，赵明福家人及支持者认为赵明福遭到杀害，应依据上诉庭判决以谋杀角度重新开档，然而也有观点认为皇委会结论定调为自杀，使案件的法律结果难以改变。

赵明福民主基金会主席黄玉珠称，错误囚禁是原因，结果是导致赵明福死亡，且上诉庭已清楚裁决赵明福是由他人非法行为致死，那么应该找出何人致死赵明福。

她认为，现在有一些误解，认为政府已赔偿赵家，那么就等于案件结束，但赵明福案件并没有走完所有法律程序，刑事方面还没展开。

她解释，政府赔偿赵家属于民事诉讼，这与刑事诉讼完全不相同，民事诉讼是起诉政府导致亲人死去，要求政府赔偿亲人所能给予的生活开销，而针对涉事官员部分是缺少的。

民政党总秘书麦嘉强律师指出，验尸庭裁决赵明福案为“悬案”，主要是因为如果说赵明福被谋杀，但又有证据显示不是谋杀，如果说他是自杀，又有证据显示不是自杀。

他说，高庭当年维持验尸庭的裁决，到了上诉庭又有了不同的裁决，指赵明福是被不明人士致死，然而赵明福案的最高法律层级在皇委会，所以皇委会的结论成为关键。

“如果没有皇家调查委员会的结论，警方应该要向著谋杀方向，调查到底谁把赵明福致死。”

“可是皇委会当年结论，没有否定反贪会盘问赵明福非常高压，但同时认为因为无法承受高压盘问，赵明福自杀，这导致在法律上受承认的死因是赵明福自杀，而非他人致死。”

麦嘉强认为，除非能够推翻皇委会结论，否则根本无法通过法律来扭转乾坤，而大马从来没有发生过推翻皇委会裁决，唯一可以期望的是用政治力量把不可能化为可能。

对于赵明福案件以“错误囚禁”方向调查，黄玉珠和麦嘉强均认为不可接受，甚至是在拿赵明福家人来开玩笑。

黄玉珠说，错误囚禁和杀害都是刑事案调查，罪成的量刑一个天一个地，刑事法典第342条阐明，错误囚禁最高1年或罚款最高2000令吉或两者兼施，而谋杀刑罚为死刑，误杀刑罚为最高监禁30年和罚款。

“我想这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接受的事情，更何况赵家。我们要求的是秉公处理，必须要以他人致死的角度去调查，进入司法审讯，至于如何判决，就交给法庭。”

麦嘉强称，通常错误囚禁的证人通常是当事者，在赵明福案件要叫谁来做证人，赵明福已经去世了，这样做等于是拿他的家人来开玩笑。

他表示，再说如果错误囚禁的罪成成立，刑罚那么低，能够得到什么有效的结果，反贪会官员的惩罚依然太低。

他指出，在大马发生的盘问死亡案件，很少有官员真正对付，一般上起诉政府赔偿，然后那些官员还是如常工作，很多时候受到官员伤害的当事者也害怕会继续招到折磨而不敢指证，而法庭通常选择站在官员那一边，很少有公平可言。

给一个交代　反贪会应带头内部彻查

赵明福在反贪会录取口供期间离奇死亡，现时能够做的举措之一是展开内部调查。

民政党总秘书麦嘉强律师称，现任反贪会首席专员拉蒂法可以展开内部调查，可能结果在法律上不承认，但可以和大众解释。

他说，如果反贪会经过内部调查，真的是他杀，在法律上能不能做到提控，是法律的问题，但反贪会应该要尽本分，还赵明福案一个真相，尤其是要给赵家交代，到时候形成的社会舆论压力可能会促使改变。

“所以，我认为拉蒂法和反贪会可以带头先展开内部调查。”

时评人陈亚才也指出，案件直接涉及到赵明福在反贪会接受调查期间离奇死亡，简单来说按照常理反贪会要承担最大责任。

他称，反贪会没有妥善保护受调查者的生命安全，不管基于什么理由，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在反贪会范围内离奇死亡，都要承担一定责任。

他认为，在处理案件过程中，从开始到现在，反贪会本身存在问题，10年后的今天，依然要查回反贪会盘问赵明福的过程，以及赵明福去世后的处理，相关涉及者也应重新接受调查。

另外，陈亚才称，赵明福当年尚属在野党的行动党，那么当时的国阵内部是否对案件有著直接、间接干预，影响到案件结论，这些都是在过去10年缺少说服力的调查。

陈亚才称，如今10年过去了，我们在看赵明福案时，要去思索盘问、调查、录取口供的机制是否改善，调查官不合理暴力、威胁，严刑逼供的问题是否减少，还会不会发生另一个赵明福？

从反对党到执政党　行动党不应沉默

行动党多年来一直积极为赵明福案奔走，在成为执政党后许多领袖对赵明福案反而鲜有公开表态。

时评人陈亚才称，一般认为，行动党从反对党到执政党，应该具备更好条件和公平机会来调查赵明福案，可惜行动党在509变天以来，在很多重要决策和课题上，包括赵明福案件，至少在外人眼中看来，都保持相对沉默。

他说，行动党在过去当反对党时，争取落实正义、追求民主人权和公开透明的理念等等，在今天看来，行动党的立场反而让人感觉不如过去，之前对赵明福和赵家出力最多的领袖，都应该做出一些表态。

他称，行动党的沉默会让人产生误解和错觉，以为行动党不太关心赵明福案件，尤其这涉及到行动党本身的案件，该党有义务和责任公开表达立场。

他认为，如果行动党在反对党期间，对反贪会、警方、检方、法庭等有公平专业的期待，那么现在也应该表达相同立场。

针对行动党若过多公开表态是否造成“干预”和“施压”的印象，陈亚才觉得，表态并不是左右警方、总检察署或希盟政府应该怎么处理，适度的表态非常重要的。

他说，若要落实竞选宣言，推动国家进步，不是谈抽象的概念，而是要在像赵明福案这样具体的课题上，有所反映希盟推动的改革。

“行动党作为一个长期为民主人权奋斗的政党，更应该加速这样一种改革，而不是因为基于政治利益和顾忌，把赵明福案件作冷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