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哈迪(右)与安华曾在第14届大选掀起政治浪潮,他们的合作给人带来期望,但两人在首相人选问题产生巨大摩擦,还让希盟出现分裂危机。

希盟现有三党多年来一起走过风风雨雨,期间经历了人民联盟瓦解,重组希望联盟,到土团党和沙巴民兴党加入,组成抗衡国阵的强力阵线,在2018年赢得第14届大选缔造历史,但随后惨遭喜来登政变的冲击,政权仅维持短暂的22个月。如今的希盟三党,困在首相人选问题裹足不前,难以协调的内部矛盾甚让希盟有分裂危机。

公正党、行动党和诚信党的合作关系最早可追溯至1998年的替代阵线,当时诚信党还未从伊党分裂而出。几经磨合后,三党在2008年组成人民联盟,由于在伊斯兰刑事法课题上出现分歧,伊党在2015年与行动党断交,随后公正党、行动党及诚信党组成了希盟。

为了集结在野党力量推翻前首相纳吉政权,前首相马哈迪成立的土团党加入希盟,并与沙巴民兴党结为盟友关系,马哈迪带来的效应让希盟赢得中央政权,但也埋下了马哈迪与安华首相之争的导火索,马哈迪浓厚的马来人至上色彩,也时刻挑战著希盟主打的多元族群路线。

为拿回被国民联盟夺走的政权,在首相人选问题上,希盟出现巨大分歧,行动党和诚信党支持马哈迪为首相人选,公正党则坚决反对,三党缺乏统一步伐的形象,都在将这个被支持者视为改革希望的政治联盟推向瓦解边缘,接管中央政权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独立研究机构灵感中心执行董事阿兹兰再纳认为,希盟处于严重危机的边缘,不仅不能协调一致任命首相人选,还有分裂的风险,能以达成接管联邦政府的目标。

“首相问题应尽快解决,国家和人民不需要冒著风险被一个管理失当的政党联盟,组成政府来进行治理。”

他指出,公正党、行动党和诚信党作为正式的政治联盟,重大声明应以希盟名义发布,且最好由党最高领袖签署,作为达成共识和统一的证明。但是,在首相人选课题方面,希盟各自为政。

含糊声明反映危机

他说,公正党单方面宣布不支持敦马哈迪,并称行动党和诚信党同意安华为首相人选,然而另外两党的回应却表明他们支持敦马哈迪。

“提名民兴党主席沙菲益阿达为首相人选,则是希盟内部面临严重断裂的最新迹象,也对重新提名马哈迪为首相人选缺乏信心和怀疑。”

“当希盟有单方面发表含糊其辞的声明时,反映了这个政治联盟处于严重危机。”

他说,如果希盟内部或希盟+达不到最基础的统一团结稳固关系,就无法解决首相人选问题,一旦政治联盟松动,也不必幻想能够接管政府。

“这场冲突破坏国会议员支持希盟或希盟+作为政府的信心,因为松散的政治联盟无法被寄予治理国家的信任,无论是希盟还是希盟+,都不会有机会接管政府。”

马来时评人沙尤迪奥玛认为,希盟的合作关系向来稳固,相比国民联盟,在议席分配已达成共识并且合理的“公式”,不过首相人选问题因马哈迪和安华的心结,给希盟带来不利影响,使希盟的关系不像第14届大选期间那样牢固。

马来时评人沙尤迪奥玛
马来时评人沙尤迪奥玛

他说,马哈迪和安华关系的破裂,导致希盟失去支持,国盟则会因此而喝彩欢呼。在需要选票的政治环境中,希盟当务之急是防止安华和马哈迪关系持续恶化,想方设法让两大巨头重新站在一起。

“希盟现在需要放下推翻慕尤丁政权的想法,不应再追求不切实际的数字游戏,甚至考虑是否要重复国民联盟的不道德夺权的行径。”

希盟多元种族路线 马来社会有所保留

发生在前首相敦马哈迪与公正党主席安华的首相之争,反映了希盟更深层次的困境,即马来社会整体上对希盟提出的多元种族路线有所保留,抗拒被标签为自由主义的安华。

大同工作室执行主任林宏祥指出,马哈迪所代表的马来人主导国家,安华所坚信的多元社会路线,这两种思想在希盟内部和支持者群的交锋来到关口。

大同工作室执行主任林宏祥
大同工作室执行主任林宏祥

他说,行动党和诚信党认为,如果没有了马哈迪,在争取马来票可能会面临问题,没有信心公正党和安华能够得到广泛的马来人支持。不过,希盟内部也有声音认为,应该坚持多元路线,反对支持经常发表种族言论的马哈迪。

马哈迪在谈到首相人选问题时,曾提出引起争议的观点,他指安华是自由派,推行多元种族的政治路线,马来社会难以接受他为首相。

林宏祥分析称,对非马来社会来说,形容一个领袖是自由主义是属于正面的赞赏,但对马来社会来说是相反的,他们会担心社会太过自由会被用来挑战和侮辱他们,因此觉得自由主义是负面思想。

马来时评人沙尤迪奥玛认为,马哈迪的政治观点陈旧,是过时的种族主义思维,他没有努力引导政治现实走向合理化。

他认为,实际上,希盟提出的“烈火莫熄议程”,是大马政治最应该提倡的概念和政治变化,各方都应该认同和支持,但由于深受巫统和伊党的种族主义荼毒,大部分马来人确实难以接受“烈火莫熄”。

灵感中心执行董事阿兹兰再纳称,巫统─国阵多年来在马来人中树立了反对自由派,灌输拒绝公正党的观念,用以阻碍希盟的前进。

他说,希盟至今仍难以渗透到巫伊拥有强大势力的马来乡区,整体而言马来穆斯林目前尚不赞成希盟的理念。

未能站稳立场 陷入国阵模式陷阱

从民联到希盟都试图打破以国阵为代表的单元种族政党模式,不过在前首相敦马哈迪率领土团党加入后,希盟开始陷入国阵模式。

大同工作室执行主任林宏祥指出,在民联时期,公正党主打多元族群路线,行动党也尝试转型为全民政党,当时伊斯兰党,也就是现在诚信党这群人也提出“全民伊斯兰党”,民联提出了全新政治模式,尝试打破国阵模式。

“希盟一直要打破马来政党代表马来人、华人政党代表华人、印度政党代表印度人,打造不再由族群政党代表某一个族群,而是能够代表马来西亚的政治势力。”

他说,希盟在面对509大选时,为了争取更多的马来选票,把马哈迪和土团党拉进来,已是对理念的一种妥协。

“在我看来,希盟执政22个月及在首相人选的立场,给人感观似乎在沦为土团党代表马来人,诚信党代表穆斯林,行动党代表非马来人的模式,与国阵模式渐渐相同。”

“希盟三党加起来有96个议席,本应该站稳立场,不可能因为马哈迪的5议席,加上沙菲益的9议席,就要改变原本理念。”

他说,面对马哈迪的多元族群政党领袖不能当首相的论述,希盟是否要改变信念,向政治现实低头,还是坚持长期以来的奋斗,支持作为多元种族旗帜的安华,这或许是希盟当前最为艰难的取舍。

应推新领军人物 不能过于依赖马安光环

前首相敦马哈迪和公正党主席安华是希盟或是“希盟+”最标志性人物,两人结合能够掀起巨大政治效应,不过分析认为,两人的影响力都在减弱,从希盟长远发展来看,要逐步推出新领军人物,以吸引90后为代表的年轻选民。

三位评论员在受访时皆认为,马哈迪和安华的联手可以给国盟政府威胁,若从长远来看,希盟不能过多依靠马哈迪和安华。

大同工作室执行主任林宏祥指出,马来政治也在不断变化中,40岁至50岁年龄段的大马人,特别是马来人,经历过90年代大马经济腾飞的阶段,对马来社会来说当时是黄金时代,马哈迪和安华的组合带来飞跃式发展,视马哈迪和安华为传奇人物,确实有不少人期望马哈迪和安华能带领国家。

“不过,马哈迪和安华在90后年轻人的心目中未必有太大地位,甚至对他们的纠纷感到厌倦,就觉得一个70多岁和90多岁老人为首相之位吵个不停,体会不到两人所谓的黄金时代。”

林宏祥说,安华当年提出“烈火莫熄”掀起浪潮时,90后年龄太小不太可能感受到那个氛围,等他们年长一点时,安华已不再体制内,长期被监禁也限制他的曝光率,因此年轻一代对安华的想象不如老一辈。

不断重复陈旧观念

“年轻一代对马哈迪威力较有深刻印象的是509大选,但他和安华的纠纷破坏了形象,还不断重复被视为陈旧落伍的观念,可能已不太能勾起想象。”

林宏祥认为,希盟不能过多依靠马哈迪和安华,重要的是整个希盟团队可以提供甚么理念。对大马未来的想象和多元种族路线的理念,不能依靠安华一个人,至少要有一整个团体进行整体宣传,让人觉得不管谁出任首相,希盟能够在路线、理念上达成一致。

灵感中心执行董事阿兹兰再纳称,在第14届大选,由于马哈迪效应,加上希盟和土团党的结合,成功激起马来选民支持希盟。

“不过,在第14届大选后是不同变数,如今马哈迪声望下降,马来选民对他的支持也在碎片化,尤其是其政党参与政变导致希盟倒台。”

“因此,面对可能出现的闪电大选或第15届大选,希盟+需要为找到其他方程式和叙述内容,加强在乡村和混合选区相对薄弱的支持率。”

他称,不管是希盟还是“希盟+”都需要做好准备,在没有马哈迪领军的情况下,应战第15届大选。

马来时评人沙尤迪奥玛称,希盟需要从年轻人中选出更可靠的新脸孔,不应再依赖具有争议或年长的领袖。

舆论宣传失色 希盟需调整论述

评论员分析认为,希盟除了首相人选问题外,在宣传和课题叙述都在退步,特别要加强对马来选民的吸引力。

灵感中心执行董事阿兹兰再纳称,希盟能在第14届大选取胜有复杂因数,包括对前首相纳吉的不满,一马公司丑闻,经济课题等等,并不代表马来选民就能认可希盟的理念。

灵感中心执行董事阿兹兰再纳
灵感中心执行董事阿兹兰再纳

他认为,希盟也应该部署闪电选举,在下次大选,希盟依然面临如何攻克马来选民的难关,希盟可以在半岛西海岸所有主要城市中获胜,在吉兰丹州、登嘉楼州和彭亨州,情况就会相反,希盟能否渗入乡区是取得马来人选票的关键因数。

他称,希盟在掌握马来穆斯林情绪方面仍然落后,缺乏清晰叙述来吸引马来选民。大马如今的政治形势,相比20年前有很大的变化,现在一个政党之所以能够获胜,更多取决于能否吸引了非党员的支持,以及是否存在影响投票意向的课题。 

他指出,城市和半城市地区的选民从各种渠道来获得信息,政党对社区的影响较小。在乡区,人际关系是获取信息的主要渠道,村长和宗教领袖更能左右选民情绪,在马来传统乡区建立人脉网络非常重要,这将是第15届大选的主要战场,但不幸这是希盟的弱点。

乡区人脉左右胜负

马来时评人沙尤迪奥玛认为,希盟在第14届大选提出的竞选宣言可能需要修改,取消难以兑现的承诺,提出更为实际和能力范围内的宣言。

大同工作室执行主任林宏祥说,在国阵年代,希盟的宣传机制非常强,特别是网络攻势,在执政后似乎完全瘫痪,网络舆论的营造变差,也没有认真看待论述的经营,让保守组织的言论崛起,侵占和主导舆论空间,变成处于挨打局面。

他表示,原本希盟应该利用言论自由开放,引领进步观念,诡异的是保守马来组织,如大马穆斯林联合会和马来宗教司主导舆论趋势,变成在言论自由的空间里,被民粹、保守、排外的言论击败。

林宏祥也指出,希盟马来领袖面对马来民众时,无法很好解释华社和华教课题,消除不了马来社会的误解,这是希盟面对的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