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曾经的“做衣服”到现在的“买衣服”,一字之差的背后却是一个行业的落寞,旧时代,无论时尚的轮转多精彩,最大功臣都是背后那个一针一线做衣裳的裁缝师。

巴生南区彭亨井老街的店铺疏疏落落,大部分商店店门紧闭,而大门半开的,也看不出在卖些什么。生昌洋服没有招牌(因为中文字太大,被市政局强制拿下),但因为知道确实有那么一家老裁缝店隐身于此,所以坚持要找。午后炎炎,81岁的掌舵人马君超穿著透薄的白色汗衫坐在工作台后,太太则踩著大门边的缝纫机。

依约隔天再访,穿过半拉的铁栅,看见他坐在同一个位置。“嘿你来了!”他抬头。马君超是永昌洋服的第二代,14岁开始帮父亲的忙,从此踏入裁缝业,一做67年。“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在做了,儿子把店买下,不必缴租,我也不靠这个讨生活。”只不过,60几年来,都在做同一件事,突然不做了,日子不知道该么过。要找马君超做衣服,还得愿意等,至少等上一个月。上了年纪,他享受慢慢做。

大半生都在量身剪布做衣服,马君超却说不上喜欢这份工作。“以前是没得选择,老子(父亲)要我做,我就得做。”他有点赌气的说:“现在是老朋友找我做,我才做,以前是没选择;现在是看到都讨厌。”在这个便利快捷的年代,究竟还有多少人度身做衣?况且,做衣服因独家制作,远比购买大量批制的衣服来得更昂贵,一套普通的西装裤就要上百令吉。马君超说:“还是有人喜欢穿定做的衣服,大多数是做裤子,也有不少人做校服。”

他续称:“做的衣服终究比买的好穿,有个家长因为想节省开支,想试试让孩子穿外面买的,但最后还是回来做,因为买的穿起来不舒服。”订做校服的另一个原因是“太胖”,买不到合身的,“有个四年级的小学男生,腰围40寸!”马君超回想当年,说旧时代的人,全都纤细苗条,服装的潮流来回变化,但身材却是不断往越来越胖的极端走。

只要有人 就需要裁缝

“从前是爷爷来做衣服,现在是孙子来做衣服”,出自马君超和其父亲之手的服装不计其数,他自己也笑说,根本不知道哪天街上看见的谁,就曾经穿过他们家的衣服。说起来,马君超从祖父那一代起,就和衣服结下不解之缘。“我祖父到美国的洗衣店打工,街上有黑人骚动,他出去观望,结果被警察射死了,年轻的父亲在中国家乡待不下去,就来南洋投靠表哥,表哥当时做的正是裁缝生意。”衣服从古至今都是生活必需品,而洗衣制衣养活了马家人。

马君超育有5个孩子,却没一人对裁缝有兴趣,孙子开学穿的校服,也是在外头买的。“虽然是一门传统手艺,但在这个年代,找不到吃。”他说:“以前很多女生学裁缝,现在都没人学了…”话锋一转,他说起以前的女工因每天低头车衣服,所以找不到男朋友,是件可惜的事。虽说车衣的都是女工,但裁缝师却都是男人,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马君超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裁缝店分女装和男装,早年,也有少数大型裁缝店是混合的,男女装都做。生昌洋服做男装生意,由他亲自量身当然不成问题。“其实以前没有分的,男人女人都是照样量。有些鬼婆(外国女子)很开放,她们直接脱掉外衣试衣服,也不去试衣间。”他说,定做的衣服可以说是100%合身,专业的裁缝师会顾及客人的工作和生活习惯,人性化地加宽或收窄,按照需求,量身订做,包管满意。

而今,随著时代变迁,裁缝生意无奈沦为苟延残喘的夕阳行业,马君超却说:“裁缝业是永远都会存在的,只要人在,就有裁缝在。”临走前,我问他:“招牌怎么办?不挂上新的?”他说:“没关系,就算没招牌,要来的人,还是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