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2009年离开《东方日报》到丹绒马林教书。

记得初到苏丹依德理斯教育大学,第一届学生有超过九成家里都有订阅华文报并有阅读报纸的习惯。随后我对每一届的新生都作同样的调查,愕然发现相关数据逐年下跌。到我2019年离开依大时,家里有订报而又有阅报习惯的学生已经不到一半!华文报的前景是不能不让人担忧的。

社会剧变,互联网、手机和社交媒体彻底改变了华文报的生态。新闻的更替快速,变得日渐碎片化、琐碎化和速食化。亿万人饥不择食地沉迷在狭隘的图像和视频里,曾经作为历史初稿的报纸,在这末世还能承担以史为鉴的任务吗?

因此在课堂上畅谈报业前景时,我是十分悲观的,甚至不鼓励学生日后步入媒体业。华文报的报份长期下跌的趋势既成,华社自然就养不起这么多家华文报。我当时甚至断言,老读者逐渐凋零的《南洋商报》和《光华日报》会是最早停刊的华文报。万万没有想到第一家不再出版纸本报纸的,居然是老东家《东方日报》。

2020年新冠肺炎的肆虐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人性起了变化,各行各业崩塌重组,出版业更面临灭顶之灾,而纸本《东方日报》很不幸成为2021年第一个撑不下去的中文媒体。

谈马来西亚的中文报业史,不得不谈到528报殇。2001年5月28日,华仁控股正式收购了《南洋商报》和《中国报》,《星洲日报》前高层空降掌控两家报章,形成中文报业的垄断。《东方日报》随后揭竿而起,像一支孤零零的蜡烛,对抗黑暗也凸显黑暗。它在华社新闻自由受打压的危急关头时迎难而上,长期以弱势之身面对逆流和打压,却还是倒在了528报殇20周年前夕。

我们都清楚,没有了《东方日报》,过去二十年国家的舆论与氛围会是多么不一样。纸本刊物的消亡或许是无法逆转的趋势,我作为一名前报人,对纸本报纸的停刊还是不免心中戚戚。除了接收《东方日报》读者的《星洲日报》,没有一家中文报的报人可以开心起来。

面对疫情后面目全非的世界,《东方日报》的停刊正如天真的失去和永不复返,昭示中文报业更大的破坏正在到来。

刘敬文

《东方日报》前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