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论见】蔡秉哲：台湾侨生迷思与抉择

“侨生”一词对曾经留学台湾的人而言并不陌生，甚至是一辈子的事。早期留学台湾的唯一身份是“侨生”。然而随著国际形势的变化及发展，台湾教育部也开放招收“外籍生”，留学台湾不再是“侨生”的专利，这是一件好事。

如今，留学台湾有这两种不同的身份，即“侨生”与“外籍生”，造成大马留学生不少的困扰。“外籍生”的身份不难理解，意指外国籍的学生，是依照台湾《外国学生来台就学办法》之规定入学；而“侨生”则是依《侨生回国就学及辅导办法》之规定入学。而“侨生”这特殊的身份究竟有何意涵？

以笔者为例，大马国民，太祖父确实是来自中国，但自公公这一代起就是土生土长的海外华人。若要计较华族血缘，笔者顶多是中国大陆海外华侨的第三代，国籍是大马，拥有大马身份证及护照，家族跟台湾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何来留学台湾时有“侨生”的身份，而不是“外籍生”？

国籍身份不对等

若按照《侨生回国就学及辅导办法》中对“侨生”基本定义：指海外出生连续居留迄今，或最近连续居留海外六年以上，并取得侨居地永久或长期居留证件回国就学之华裔学生。

这一宽广的定义，台湾实际上一厢情愿地把所有的海外华裔学生都视为“侨生”，更把海外“侨生”的国家自动的变成了“侨居地”，海纳百川之下就把“回国”二字变得正当化了。

这诡异的留台现象，正是台湾施行已有一甲子之久的“侨教政策”之下的产物。任何海外华裔留学生利用侨教系统入学，便被归纳为“侨生”的群体。而侨教政策是推动台湾全球侨务工作的重要一环，在侨界更流传有“没有侨教就没有侨务”一说。

在侨教政策的隐形手套下，台湾当局巧妙地回避了“居留证件”与“国籍护照”的根本差异性，接受大马留学生以“侨生”的身份入学，享受著“侨生”在台的一点福利，并且在留学期间，无可避免地把大马贬为“侨居地”。

这些国籍身份不对等、不合理的规定，往往是“侨生”入学后才知道的事，更甚的是“一朝成侨生，终生为侨生”身份标签化，再也无法以“外籍生”的身份留学台湾。而侨生的身份随著学生毕业、退学才会自动中止，更特别的是如果选择在台就业，身份又变回了“外籍人士”！

到底侨教政策何谓？它是因何而起？大马的留学生成为“侨生”不好吗？成为“侨生”到底图个啥？诸如此类的问题，时有争议，却是大马留台人不能或不敢公开讨论的议题。

台湾本岛有许多研究台湾侨务及侨教工作的文献及书籍，本文拾人牙慧，纯以大马人的角度客观综合地分析，探讨侨教政策背后的议程，如何对我国的留学生产生影响。

欲揭开侨教政策的面纱，必须先从历史背景著手。翻开全球华侨的奋斗史，真的是充满血和泪。自中国明清朝时期开始，便有中国人漂洋过海，下南洋发展、垦荒及定居。

当时，这些“外来”的中国人成为“侨居地”统治者们棘手的国际事务管理问题，而中国的天朝思想，把那些移居海外的华人视为弃民。但清朝到了中叶后，受到国际压迫的影响，才被迫开启了海外侨务的工作，侨胞的身份才获得认证。

直至甲午战争后，受到国际形势的影响，清朝政府才有所醒悟，重视起海外侨胞的知识及力量，并以海外侨社为据点，兴办华侨教育，侨教的思想才开始萌芽。辛亥革命更是孙中山为首的海外侨社发起救国（中国）革命运动的重要标榜。此后，侨教注定成为了中国重要的政治思潮，宣传中华文化、革命进步思想的重要媒介。

成为外交重要推手

自国民党失去中国大陆的政权迁台后，侨教政策更成为民国政府重要的反共复国的政治手段之一，透过教育的方式，鼓励海外侨胞“回国（台湾）升学”，传递海外侨胞爱国（中华民国）情操，拉拢海外华侨，以稳固中华民国在国际上，拥有中国大陆正统主权的地位，反制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共）的手段。

侨教政策就是在那海峡两岸剑拔弩张的氛围中茁壮成长，甚至成为美俄冷战时期，美国离岸权力平衡的政治筹码，产生了“侨教美援”的政策，以资助台湾向海外华侨招收买“侨生”的方式，图改变台湾的人口结构，强化台湾在全球华社的影响力，进一步稳固两岸的对立局势。

“侨生”因此间接地被赋予政治的使命，成为了海峡两岸斗争关系中重要的棋子；“侨教政策”成为将台湾与海外华人连结起来的重要桥梁。但，随著美国与中国正式建交，承认一中原则，转头仅以“台湾关系法”来处理两岸的问题后，侨教美援的政策才消声匿迹。

被孤立的台湾因此成为国际外交关系上的流浪政权，不受到国际承认，正式的邦交国逐年递减。唯侨教政策长期以来建立的海外侨胞团体系统，反而成为了台湾推动外交的重要推手。侨教政策更成为了台湾争取国际影响力的必要手段，苟延残喘一直延续至今。

因此，单从侨教政策的简易历史发展轨迹而言，它无疑是带有政治目的性质，企图把海外毫不相关的华裔学子透过教育产业链产生了连结，利用全球华侨团体网络，在全球各“侨居地”执行起“外交”的重要使命，并且因此取得一些成果，以弥补台湾在“国际外交”上的缺口。

虽然台湾的侨教政策提供了我国留学生升学的机会，也确实培养了一些优秀人才，为我国的经济及发展做出社会贡献。唯，侨教政策背后隐藏的政治议程及旧有的升学制度，已不再符合现今大马的社会结构及国情。

应以“外籍生”身份入学

现今大多数大马华人基本上都是土生土长的华裔，对于中国或台湾都没有直接的关系，甚至都不清楚国共内战，孙中山、毛泽东及蒋介石是怎么回事。且在国籍法之下，我国公民只能认大马为唯一的国家，不允许双重国籍。虽父字辈的华人，真的有些是来自中国，拿著红登记，对中国有“祖国”的象征意义，但这些不应成为台湾侨教的讨论课题。

新时代的大马留学生应该以大马人的心态自居，不应成为台湾侨教政策下的“侨生”，错把自己的国家典当成“侨居地”，甚至把“留学台湾”变成“回国升学”这种不合理的事。

以往留学台湾只能是以“侨生”的身份，而现今留学台湾还可以有另一个身份“外籍生”入学，这应该是我们身为大马人欲留学台湾最合理及正确的升学管道。大马留学生应该适用《外国学生来台就学办法》而不是《侨生回国就学及辅导办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