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动】废料变肥料，如何能行？

莱纳斯公司拟把含辐射性物质的稀土废料制成肥料售卖，但这个作法实属罕见，国内外专家皆表示担忧。

去年7月莱纳斯公司宣称，该公司已成功稀土废料研发成土质改良剂，即可推出市场。但稀释辐射性废料以制成废料推出市场的作法极具争议性，曾担任英国环境、食物和乡区事务局设立的检验内部放射体辐射危机委员会（CERRIE）秘书处主任的辐射学家依彦菲里（Dr. Ian Fairlie）博士无法认同这项作法。

莱纳斯向来宣称其水沥滤净化固体废料（WLP）的钍（Thorium-232）辐射度是6Bq/g，但国民大学一项尝试萃取WLP废料内的钍成份的研究报告指出，其辐射度达7.98Bq/g，即接近8bq/g。辐射学家依彦菲里博士说，8Bq/g即是8000Bq/kg，乃非常高辐射性浓度，该物质应极度谨慎地处理，不应用以制成肥料。

依彦菲里接受《东方日报》特约记者电邮访问时表示：“我有许多忧虑，我认为他们的计划严重漠视低度辐射性的影响，并且缺乏铀（Uranium）和钍残渣辐射度的关心。”

来自伦敦的依彦菲里博士在2001-2004年期间担任CERRIE主任，退休后担任独立辐射事务顾问，服务单位包括欧盟国会、英国地方及区域政府。CERRIE是由英国顶尖辐射科学家、国家辐射保护董事局成员、环境组织成员、核能业界人士组成，主要任务是重新鉴定内部放射体的风险模式。

我国公共卫生专家陈志权曾多番引用CERRIE报告驳斥莱纳斯的安全保证。

他主张，内部放射体风险模式的研究存在太多不确定性，就连该英国委员会汇集的专家都未能就此达成共识，在莱纳斯课题上我国政府应采取预防原则，优先关注人民健康，勿批准会产生大量辐射废料的工业进驻我国。

所谓内部放射体，即透过食道或呼吸道进入体内的放射体。外部和内部放射体皆可致癌和产生生物效应，比如X-光这种放射体哪怕只是依附在人体外，亦可渗透进人体内产生影响。科学界普遍认同，放射体一旦附在人体器官和细胞组织之上，所产生的危害会比人体外的放射体高。

根据CERRIE报告，该委员会成员皆就“现有的风险模式是否低估了内部放射体的危害”这个问题各执一词，但多数成员（除了一人）皆认为，低度摄入放射性核素将会增加人体器官或细胞组织的健康危机，其中一个意见认为，放射性粒子一旦被吸入或摄入体内，辐射性比体外放射体增一百至一兆倍，因而提高身体器官和细胞组织的健康危害。

第二大肺癌致因

莱纳斯稀土厂产生的废料包含钍-232（Th-232），半衰期为14.05亿年。依彦菲里表示，这意味著残渣的辐射性是个恒存问题。

同时，他说，钍-232有大约10个衰变产物（decay daughter），每个的辐射度皆非常高，这些放射体皆存在于稀土残渣中。

依彦进而指出，钍的其中一个衰变产物是Thoron（Radon-220），这危害那些透过呼吸摄入该残渣粉末的人。

陈志权说，钍衰败时会产生Radon-220，那是种气体，辐射度极高，惟其半衰期只有55秒，意味著它扩散范围小，只会影响到近距离接触废料的人，所以稀土厂工人风险较高。

1992年，红坭山医药基金协会统计出，红坭山儿童罹患白血病的机率比大马其他地区高出42%，但莱纳斯一再强调，其废料的钍含量远比1982-1994年代在红坭山开设的亚洲稀土厂来得低。

但陈志权质疑低浓度辐射危害是“可忽略的健康危害”说法，因粘在身体器官或细胞组织上的内部放射体会造成局部伤害。他举例：“若你握住一块燃烧著的炙热煤炭，这说法就等于说除以整个身体得出的平均热度是可忽略的，但事实上这块热碳就在你手中！”

莱纳斯废料中，亦有少量铀元素。陈志权说，铀-238在衰变时产生的Radon-222半衰期是3.823天，可扩散的范围较广；美国癌症协会指出，氡是美国第二大的肺癌原因。

稀释法一石三鸟　安全性成疑

“拯救大马，终止莱纳斯”组织主席陈文德受访时指出，按原来的设计，临时储存槽只可储存废料长达6年，现在6年大限已到，该公司理应把辐射较低的两种废料NUF和FGD移出厂外，空出位子以储存辐射度较高的WLP。

“但如果你去他的厂看，你会发现到一大堆的废料在厂后方堆积到像山那么高。他们特别造了两个长棚，用以储藏从临时储存槽挖出来的废料。”

陈文德指出，该公司想出一石三鸟的方法——混合三种废料以稀释WLP，制成土质改良剂，但世界上未曾有过此例。

“大马不曾有过先例，有毒的放射性废料转换成农业用的土质改良剂，其他国家也没有，我国（前朝）政府原则上同意让他们这么做。”

他说，工业研究及规格局（SIRIM）并无专家可鉴定，稀释后的辐射废料是否可转换成安全可用的副产品，所以由该局负责鉴定其安全性并不合理。

他也点出一个明显问题：WLP的数量与FGD相近，但按CondiSoil的比例（1：2：7），每份WLP就需以7份FGD稀释，那就算FGD用尽，仍剩下大量WLP，这方案并没解决WLP废料囤积问题。

 

运出国承诺空谈　再循环方案危险

尽管前朝政府的4大部门曾以强硬姿态指出，莱纳斯须将稀土废料运出国外，然而在国际公约的制约下，这明显只是空谈，时隔6年米已成粥，废料已堆积成山，并且每日剧增，如何处置这些废料是一大问题，亦是急需处理的问题。

首相署副部长兼关丹国会议员傅芝雅在出任稀土厂评估委员会主席前受访时曾坦言：“国际法禁止任何辐射性废料运出国，我们无法废料运出国，我们卡在这里。”

“我们必须寻找解决方案，我们苦于寻找解决方案，我想希盟政府不应把市场化计划纳入考虑。”“希望废料可以最好的方式处理，即设立永久储存槽永久储存。我认为再循环是一个很危险的处理废料方案。”

至于是否关闭莱纳斯稀土厂，她说，如果委员会发现弊端，有确凿的理由下令莱纳斯停止运作，那她相信政府将会这么做。

莱纳斯稀土厂在提炼稀土的过程中会产生三种辐射废料，即水沥滤净化固体（WLP）、底流中和固体（NUF）及烟气脱硫渣滓（FGD），后两者辐射浓度低于1Bq/g，按原能局规定可被被当作非辐射性物质处理。目前这两种废料是由环境局监管，其中最大量的NUF废料被归类为石膏废料。

去钍研究失败告终

不过，WLP废料的辐射浓度过高，无法脱离原能局的管制。过去6年来，莱纳斯多管齐下，设法降低WLP废料的辐射浓度。

起初该公司宣称要废料再循环，以生产人工石膏、用以铺路的水泥合成物等“安全、可售的工业产品”，但近年莱纳斯已没再提这计划。

接著，莱纳斯资助国民大学（UKM）研究将钍元素从WLP废料中分离出来，但实验以失败告终，只有少于5%的钍元素可被提取。

根据“拯救大马，终止莱纳斯”组织的统计，辐射浓度最高的WLP废料的囤积量已超过17万6000吨，辐射浓度较低的NUF和FGD废料的囤积量则分别高达逾48万9000吨和16万2000吨。

废料循环方案尚待批准

研发出CondiSoil之后，莱纳斯与博特拉大学和大马农业发展研究院（MARDI）合作进行了多项试点实验（pilottrials），试验范围包括油棕园、玉蜀黍园、椰子园、稻田及象草等。其中，在槟城及吉打的油棕园、位于登州士兆（Setiu）的国家洋麻及烟草局（LKTN），以及关丹遮拉丁的玉蜀黍园已进阶到准备推出市场的阶段。

该公司甚至宣称，国家洋麻及烟草局是CondiSoil的潜在客户。

莱纳斯在其残渣管理行动计划书中称，SIRIM已分别在2014年和2017年鉴定CondiSoil的安全性；2015年7月原能局将之归类为非辐射性产品。莱纳斯在去年8月的文告中透露，该公司还在寻求环境局的批准及向农业局注册。

运回澳洲是最后方法

早前莱纳斯首席执行员拉卡丝亦透露，该公司已耗资250万令吉研究废料循环使用的方案，如今在等待政府批准。

她还说，目前放置废料的储存槽达到永久储存槽的标准；废料运回澳洲是最后方法，莱纳斯处理废料的首要方案是循环再用或储藏在永久储存槽。

事实上，澳洲当局已一再声明拒绝接受稀土厂辐射废料。其中，在2012年3月下旬，西澳矿物部长斩钉截铁地指出，西澳拒绝进口莱纳斯稀土厂废料；澳洲法律禁止进口任何在岸外提炼、购自澳洲的矿物之废料。

虽然在2012年国际贸工部长慕斯达法、科艺部长麦西慕、环境部长道格拉斯和卫生部长廖中莱皆声明，莱纳斯必须把所有废料运出大马；原能局总监拉惹阿都阿兹甚至强调，莱纳斯公司的废料绝不能留在大马，否则临时营运执照被撤回，但莱纳斯签署的保证信只阐明，“如有需要”该公司才会把在临时营运执照期间所生产的废料运出大马。

辐射度61.0Bq/g　数据相差10倍

莱纳斯稀土厂的WLP残渣，到底辐射浓度多寡？

莱纳斯在其网站和WLP残渣处理行动计划书中皆声明，WLP的钍辐射浓度是6Bq/g，这亦是该公司一贯的说辞，因此一般人甚至长期跟进此议题者皆认定WLP的辐射度是6Bq/g。

然而，根据莱纳斯的初期环评报告，该公司在西澳挖掘出的镧系元素（lanthanide）矿石的辐射浓度高达30.6Bq/g；在运来大马前，该公司会将之“浓缩”处理，以致运到大马的原料辐射浓度达61.0Bq/g。

提炼出稀土后所产生的WLP废料辐射度高达62.0Bq/g，钍含量是1655ppm，铀则是22.5ppm。

辐射影响评估报告同样提及，稀土厂每年将会产生3万2000吨WLP（注：只是最初设计的估计。莱纳斯全面投入生产后，WLP的年产量达6万4000吨。），辐射度为61.0Bq/g，并称在长期平衡的情况下，钍-232放射性系列的辐射度比钍-232多出10倍。

仅报钍-232辐射度

换言之，上述两份报告列明的WLP辐射浓度比莱纳斯一直以来宣传的数字高出10倍。

这个落差的原因是莱纳斯只报告WLP中钍-232的辐射度，而非在长期平衡（seculare quilibrium）的情况下钍-232及其衰变链中的子体分解时所产生的总辐射度。当母核（这里是指Th-232）在衰变时产生放射性同位素数量的速度相等于衰败速度，就达到长期平衡的状态。

陈志权受询时表示，莱纳斯只把钍-232母核分解纳入考量，完全漠视其衰变链中的子核分解，他看不出这作法的合理性。

“如果他们说这是因为不存在永久平衡，那么在钍-232和氡-220之间还有其他4个放射性核素，由于是在非永久平衡的状态，它们与钍-232的浓度或有别。”

“那可被吸入的挥发性的氡Radon-222的辐射性呢？他们似乎完全忽视这个成份的辐射性及其健康危害（作为内部放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