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税和用税,是古今每个国家政权不得不采取的政策。之所以,政府有各类职责得履行如国防、治安、法制等。只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国家的税制和收支不尽相同,且收入与支出的规模也不大相同。

就发达国家言, 在20世纪前, 政府的收支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百分比,大体上不超过10%;可在二次战后,税收比率则剧激扩增。早在1950年代,西北欧地区税收占比便是约35%,而美国这个较注重个人主义与个人责任的资本主义国,也占到约25%。到了今天,如在2015年,这个税收的占比大约是,西北欧占约45%,而美国占约35%,至于支出,则通常高于收入,进而累积了大量公共债务。

收支占比节节高升的主因是很复杂的,大体上与阶级斗争,选举民主与意识形态有很大关系。目前学界有一种看法认为,北欧是高税率与高福利的高福利国,西欧、中欧与东欧是中度福利国,而美国与日本是相对的低福利国。

如在芬兰与丹麦,政府支出占GDP的约59%与57%,而波兰、西班牙则是个别约41%与42%。大马则一贯以来,中央政府的收支大体上占GDP的20%,若加上州与地方政府,占约25%,可说是低福利国,但也是低税收国。

人性倾向趋利避害

伸言之, 羊毛出在羊身上, 得失是相等的。只是,由于人性倾向于趋利避害, 多拿少给, 故人民一般均讨厌缴税,特别是当他们认为政府是腐败无能或大手大脚花钱时。伸言之,若人民认为政府高效廉洁,花钱谨慎则抗缴税心较低。若政府腐败无能,钱入私人口袋,则不愿缴税。因此,北欧国家虽是高税收,也因高税收致成了高物价,人民依然没有反政府;可在美国与日本,普罗大众的抗税心则颇强。

这其实也涉及了一个公平与否的是非题,而税收基本上也是建立公平、效率与法制的基础上的,只是什么是公平则见仁见智。二次战前,古今东西的税收均建立在比例(Proportionality)的原则上,即不论收入多少,一律课以同一个百分比;只是进入20世纪,欧洲国家则流行高收入,高缴纳率的累进税率(Progressive tax rate)原则。

目前多数国家包括大马,也是采取累进税率原则,可也有约20个国家,如俄罗斯、东欧与中亚各国,则采用同一比例的单一税(flat rate)原则,如在俄罗斯,不论收入多少一律课13%的个人所得税。理据是,税率超高,人民越不想缴税而想逃税,或是干脆不要做那么多,够用就好。可见,除了公平、效率外,还得考虑人的心理感受。

这种感受是税收制度与设计者得考虑的一个重点。一般来说,左倾人士倾向征高个人与公司所得税,而右派人士如保守主义者,则较倾向于征销售税或增值税(或消费税)。主因在于,个人或公司所得税是直接税,适用累进税率与均等化贫富不均,而销售或增值税是间接税,较适用于均一性课税,可见这里也有一个意识形态因素。

直接税转向间接税

在1950-70年代高个人与公司税是通则,如在1979年英国的铁娘子首相撒切尔夫人与美国里根上台前,发达国的最高个人所得税可高达73%(美国),英国、德国则个别高达83%与65%,可之后因撒切尔与里根所启动的新自由主义,而个别逐步下调到21世纪的约39%(美国)、4 0%(英国)与4 5%(德国)。

公司税的降幅也一样,在1979年发达国的平均公司税是45%,进入21世纪后,均降至平均30%。目前,许多欧洲国均把公司税降至约20%(如德国)、爱尔兰甚至低至12.5%比新加坡(17%)与香港(16.5%)还低。

在这个竞争性降公司税的大环境下,连美国最近也把公司税降至21%,进而启动了另一波竞争性降税。其后果,是削弱了国家的收税能力,可吊诡的是,各国支出又不断增加。在此矛盾下,税收制度从直接税(感受较深)转向间接税(感受较浅),便成了风气。纳吉政权在2014年出台消费税便是此潮流的一个表现。当然,大潮流是否就是正确的则仁智各见。

今天,发达国的税收来源,大体上是3大项,一是个人所得税,二是社会安全保障税,三是销售税或增值税(也称消费税),至于其他税收如公司税与资产税则个别占约5%-10%。也就是前三项个别占约25%-30%之高,其他如进口税、国产税等占比均不到5%。

这个趋势的原因复杂, 一方面是新自由主义的作用,他方面也是人口老化, 少子化与经济增长率放缓所至。在高速增长及生之者众,食之者少条件下,个人与公司所得也增长得快,故可成为收税的重点对象,可当社会与经济结构变化后,就不得不随机调适,把重点对象从狭基转广基,也就是从直接税转向间接税,如从个人与公司所得税转向消费税。

这个大趋势也是大马在设计税收制度时要考虑到的长期因素,因为进入2030年后,大马也会进入高龄少子化社会;同时,自1997-98年亚洲金融货币危机后,大马的增长率已从高速(约9%)降至中速(约5%),这个中速增长也可能逐步转入低速增长阶段,进而损及政府收税潜能。

不论是走销售税或消费税路线,降低征税门槛,提高税率与扩大征税范围将是预见的。除非政治去福利化与去民粹化,否则政治福利化,福利政治化与民粹化竞赛,只会逼使政府想方设法加税或用印钞来应付日增的民需。约言之,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然天下就没有穷国穷民了,每个国家均可用无中生有的印钞来应付福利化与民粹化,可天下并没有那么便宜之事。得失是相等的,差别只是现在与未来得到报应,或者是把债务留给下一代,造成代际斗争。

大马目前的税收特点是公司税偏高,个人所得税偏低与发达国相反。这是个不良预兆,若不去民粹化竞赛,下一代就大难临头了。或许严重的话报应就在这一代,如希腊与委内瑞拉。

孙和声

时事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