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孙和声：美中贸易战的是与非

不确定性，可说是当前世界政经学界的一个基本特征，其中一个不确定性便是美中这两个世界上最大的经济超级强国的贸易战。这个贸易战会否适可而止，也不易制定。主因之一，在于特朗普是个善变和难以预测的总统。尽管，众皆知，他的基本政策是美国第一与重振美国的伟大；只是怎样做才符合美国利益，则难有定论。

我想，一个比较可能的情况是，美中依然会在多方面维持一种斗而不破的格局；也就是，即有竞争，也有合作，合作中有竞争，竞争中有合作。主因之一，在于两国存在著相当程度的相互依存，而且当代的政经格局不易形成1950-80年代那种冷战格局。

比方说，美中两大国，均是在当代资本主义经济体中，而不像当年美苏一样各有各的互不往来，各自独立的经济体制与世界。虽然彼此对当前的世界经贸规则有一定程度的不同诠释，至少还可以说出了彼此勉强可暂时接受的规则。这总比毫无规则的全面贸易战来得“文明”些。

争取实际利益

只要彼此间有著相互依存关系和相互利益就有谈判的馀地，更何况特朗普与习近平，均是现实主义者，而不是狂热的教条主义者。彼此要争取的，主要还是最大的实际利益，既然是“交易”而不是“主义”，就留下了成交馀地。

虽然目前美国依然是全球最大的进口国，而中国是第二，可未来的趋势恐怕是中国会成为全球最大的进口国。因为这几年中国已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多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国。对美国这种商业帝国言，中国也是不可放弃的市场，而且会愈来愈难放弃。

目前，美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是近20兆美元，而中国是约14兆美元，虽然有一种说法是美国不允许有任何国家，国力达到美国的约70％；可中国还是个发展中国家，还有潜能维持中速增长如5-6％的年均增长率；因此，在经济总量上，超越美国是可预期的。当然这是指GDP的总量，而非人均收入，就人均收入言，美国已高达6万美元，中国只有9000，这是难以追上的。

由于中国的经济发展已上了一个新台阶，也已赚得了第一桶金，有约3兆美元的外汇存底与持有大量美债，同时，在科技上也有一定成就。在这个基础上，中国成为全球最大市场的魅力是美企不可能不动心的。据此而论，具有商业本能的商业取向民族如美国，迟早会回归现实，把重点转向如何从中国的持续发展中分沾好处。

不如走双赢路线

长期与中国打贸易战只会两败俱伤，也未必符合美国的整体长远利益，与其两输益了第三方，倒不如改走双赢路线。终极地看，即便美国能减少对中逆差，但总体逆差未必会减，只不过是对中逆差减而已，可在这过程中，美国产品与服务也受到中国报复而承担损失，这对美国可说赔了夫人又折兵。

也就是，总体逆差没变，可对中出口却大减，这是什么算盘？或许有些战略家会认为，中国的崛起和壮大会威胁到美国的国家安全与利益，可这全是个相对而非绝对的概念。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安全，深度的彼此依赖才是更可靠的安全。

伸言之，加广加深美中在各方面的关系，才是最安全的做法。要知道这是核武时代，各自拥有核武的国家，不易发生大规模战争，若然可能的结果便是同归于尽。这不可能是美国的选择。

历史地看，从1950到1980冷战时期，美苏双方便没发生过热战（hot war），而只有冷战，为何？原因之一，便在于热战的结果可能是同归于尽。从这个恐怖均衡角度看，核武这种大量杀伤力恐怖武器，倒成了抑制战争的一种防战工具。

虽然美国的军火商与战略家会为了本身的利益，而夸大中国对美威胁，以便有生意可做，可这也是一种规模浪费。1980年代美国可用星球大战（star war）逼前苏联垮台，但今天的中国并非往日的苏联，失控的军备竞赛同样会拖垮美国。别忘了，美国公共债务已高达GDP的100％，每年6000-7000亿美元的国防支出已损及美国整体的经济实力，如日久失修的基础设施。

因此，与其认为崛起中的强国会与既有强国一战决胜负是过时的思想。扩而言之，这是个多极化时代，即便中国真能在2030年代在经济总量上超越美国，也不会威胁到美国的国土安全，更何况多极时代，大多会产生较弱者联合自强以抗最强者的平衡政治，进而使独霸难以形成，如美欧盟肯定会超越中国的综合国力。

伸言之，军火商与战略家夸大中国崛起的威胁，只能说是别有居心。未来的世界较可能是更多极如印度也会崛起，多极与平衡将使霸权式稳定成为过去式。不但美国得接受这个可能性，任何崛起中的大国，也会被逼收敛，免得遭到其他国家的联合抵制。

发挥内需作用

就中美贸易战而言，美国逼中国开放市场，也符合中国的利益；毕竟中国不是一般意义的发展中国家，而是不寻常的发展中国家；首先中国拥有规模优势，若再加上人口集中优势，如城镇化，是可以发挥很大的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潜力。这个潜能若充份发挥也可能会对其他国家造成产业空洞化与脱工业化的作用。

因此，这么大块国的国家也确应发挥内需作用，适度把投资、消费与出口平衡起来。从支出方面看，中国的消费仅占GDP的约52％是低了些，可适度提高以减少贸易冲突。只是，美国本身也得减少过度消费，多增加储蓄与投资。不然，美国的贸易赤字难以缩小。

就知识产权与强制转移技术而言，中国也确应更著重自主开发技术与知识专利，以免长期受制于人。因此，2025中国制造之梦还是得坚持下去，这是内政，不可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