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郭朝河：死者家属的宽容选择

一连几天占据重要新闻版面的槟城大桥的轿车车祸坠海案，从意外发生后到搜救过程都让人不安与心痛。

随著车子被寻获，肇祸司机自首，许多人原以为死者家属会大力谴责他，并要对方下跪道歉，没想到家属情绪相对冷静，仅表示事情既然已经无法挽回，再多的责怪也没用，剩下的司法责任与程序就交由警方处理，还有让肇祸司机的良心去自我审判。

对多数人来说，要面对亲属突如其来的意外死亡冲击，还要压抑自己的悲愤情绪，不去责怪肇事者，这种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他们认为，杀人者必要对做错的事狠狠道歉，并要接受法律严厉制裁，这样才算是符合死者不幸遭遇的沉痛代价，否则就是天理不容。

这非常符合原始的人性判断。对错分明，没有灰色地带。

但何谓天理？是杀人一定要偿命，或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还是相信凡是有因果，将报应托付给个人机遇与业力？

显然地，死者家属选择后者。而恰好是家属的宽厚选择，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去了解事实与观点的分辨差距，也趁机学习家属大格局的思维判断。

很多人可能不解，认为从发生车祸的视频，证据确凿，肇祸者责无旁贷。既然整个过程都清楚记录著过失，但为何家属要轻易放弃谴责肇祸司机的机会？

家属何尝不知道这是事实？透过影像记录与人证的确认，这起意外明显而言对死者就不公平。虽然大众并不了解，同为好友的死者与肇祸司机，在意外发生之前是否有过口角争执，但透过其他行车记录器的影像，死者笔直地在快速道行驶，没想到肇祸司机的蛇形超车突然撞上，导致连人带车坠入海里。

何谓死者的正义

只是，恰恰是因为事实都已摆在眼前，搜救队付出努力去拯救，肇祸司机也已后悔自首，或许家属知道再谴责下去也只是会增加许多社会情绪，甚至可能会引发种族之间无法预料的后续纷争，因此才会在事实面前，选择用更豁达与原谅的态度，在已挽救不回的伤口中，尽速去抚平所有的情感痛楚。

这种态度在某些人眼中可能是懦弱或不争气，甚至觉得家属很自私，仅为自己的精神修行考量，没有站在死者的立场去争回正义——但何谓死者的正义？是谁规定凶手一定要三跪九叩才是履行道歉的责任？还是说凶手一定要在灵堂痛哭流涕，才能叫死者真正安心瞑目？

这些疑问，究竟是真正符合天理的定义，还是只是为了满足生者对正义追求的形式？我没有答案。但我更好奇的是，在满满的谴责声浪与刑罚中，究竟多少人真正去了解到原谅与忏悔的力量？去体会到比起严峻的讨伐中，有时候一点小宽容，其实正好能打开所有事情的死结，并化成了集体成长的养分，间接减少了更多意外的发生。

所以，我真心要为家属的选择鼓掌。为的是他们愿意面对现实的勇气，为的是他们看透无常的本质，也为的是他们相信宽容的柔软力量。至少比起媒体没有经过筛选，直接拿著手机直播现场的粗暴精神，家属的这份光环才是最值得放大报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