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孙和声：慕沙希淡眼中的敦马

首相马哈迪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由于他位高权重， 其性格与决策行为自然会引人注目。对此，前副首相慕沙希淡在其2016年出版的《有话直说》（Frankly Speaking）一书里，表达了其亲身体会的看法。

按慕沙的看法，首先，敦马是位性格强悍，敢怒敢言且直言不讳的人，如早在1969年，513事件后，他便公开要国父东姑下台，终而激怒了东姑，而把他赶出巫统；此外，敦马也常公开批评马来人的一些他认为不妥的特征，他甚至敢说“马来人愚笨”；相信，除敦马外，大概没有哪位政治人物敢公开这么说。

其次，敦马是位好斗与好胜的人，对老马来说，认错就是示弱，故他是位不认错的人，惟慕沙则认为，认错是示勇，是种有勇气的表现，按笔者记忆所及，敦马确是位不愿公开认错的人，不仅以前是如此，现在也亦然。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倒真适用于敦马。敦马顶多只会在伊斯兰节日时，依照穆斯林惯例，讲些诸如若有所冒味诸多原谅类的套话外，确是不会公开认错的。这就使他的部属得为他圆场。

强悍威权型领袖

书中，慕沙还举了一例，他在1983年，顺从霹州甲板新村居民要求，迁移稀土厂废置处的决定，而被敦马训了一顿，认为这是种示弱行为。据此，也带出了敦马的另一个性格特征，即坚持己见。众人皆知，敦马是位强悍威权型领袖，其也不讳言，大马需要强势领袖。

只是强势是否就一定要一意孤行，则见仁见智。慕沙说，他在1986年2月辞掉副首相一职，主因便在于他与敦马间，存在难以调和的分歧，而他又常不识时务对老马表达他对各种政策的有话直说的看法。伸言之，除非他愿意当一位唯唯诺诺的Yes Man，否则就只好走人，只是敦马未必同意这种讲法，如敦马曾说，若他是独裁者，也是位能聆听的独裁者。

当然，若要找出敦马一意孤行的实例，确也不难。如在1983年，他有意限制统治者的权限，而修宪要国家元首在15天内御准国会的议案，及要元首把宣布紧急状态的权力交给首相时，国家元首不御准，他便发动多项政治集会，声称国会议员是民意代表，不尊重议员便是不尊重民主，及一些媒体攻势，最终与统治者达到妥协，即紧急状态宣布权依然保留给国家元首，惟议案得在30天内御准，否则自动生效。

同理，1994年，敦马又取消了统治者的法律豁免权，可以说，大概只有像他那样强悍威权的领袖，才敢做这样大胆的事。

用人注重表现与能力

除了好斗、好胜、强悍、择善固执、怕输之外，慕沙认为，敦马是位自视甚高，有自命不同倾向的人，敦马甚至不是那么看得起内阁成员，也常为内阁成员起花名，诸如mat bulat（圆嘟嘟的），以至内阁成员也在背后说他是巫师（tokbomoh）。另一个具有实质意义的特征是老马的用人态度。

慕沙认为，敦拉萨用人注重表现与能力，如评断要否用某一人时，会问“他能胜任吗？”，可老马的态度是“他可靠吗？能信任吗？”。易言之，敦马偏重政治效忠，只要效忠他，即便犯了错，也会得到他的宽恕与保护；若不效忠，那就得自求多福，自谋出路了。这也是慕沙最终要一走了之的主因。言下之意，敦马手下是出不了人才的。

比方说， 敦马虽执政了22年（1981-2003）可却从未真正培养有能力的接班人，而有能力有主见的可能人选，又可能引起他的疑虑，怕会被取而代之。

慕沙认为， 郭马选阿都拉为继任者，主因在于他认为阿都拉不会对他造成威胁，是个安全的人物，也就是安全先于能力。顺便一提，慕沙也认为，阿都拉是大马的哥巴乔夫（推动改革的前苏联领导人），是大马改革之父；因为阿都拉任期，是大马走向更开放的时期，也在他任内，释放了改革开放的力量。

或许，更准确的说法是，阿都拉是位消极的改革开放之父，说消极是因为，他并未积极推动改革开放，而只是放任而已；之所以，也可能与阿都拉的性格与其体力不济有关。

阿都拉毕竟不像敦马那些精力充沛，也没敦马那种强烈的控制欲与权力欲。伸言之，大马能在2018年变天，其远因之一，也应与阿都拉任内的相对自由化有关。（其实，阿都拉患有不能安睡病Sleep Apnea。）

至于敦马认可纳吉做首相，慕沙认为那也是敦马认为纳吉不那么聪明。约言之，敦马用人重点不在于有没才能或德才兼备，而是可靠与否。或许这也是嘉华峇峇能成为敦马的长期副手之因。

高明的战术家

虽说提到了不少敦马负面的特征，慕沙也承认敦马有其积极的一面。与敦拉萨相比，敦拉萨偏重消贫、教育、农业与乡区发展，而敦马则偏重工业化，且是位常有新点子、好学习与勤做笔记，善于观察的领袖。进而言之，敦马还是位高明的战术家，善于搞各种权力平衡术，以保任和巩固自己的权位。

如在1984年，慕沙在党选中击败东姑拉沙里后，敦马只是把他从财政部长的职位调往贸工部，也就是依然让拉沙里入阁。按慕沙的看法，其目的应是试图牵制慕沙，以免慕沙权力坐大，危及敦马权位。是否如此，就见仁见智了；只是一般来说，许多评论人均认为，敦马确是位善于搞权谋高手，甚至是枭雄，也正因是枭雄，才能在2018年弄垮奸雄。

慕沙笔下的敦马是否公正客观见仁见智，惟不失为了解敦马性格与作风的参考资料。敦马老而弥坚，惟其作风与思路已定型；不同的是，今日的希盟，他所领导的土团党并非多数政党，就使得他难全面发挥昔日的雄风。或许，他也为此感到郁闷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