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刘镇东：国防工业与经济发展

很多参与2019年浮罗交怡国际海空军事展（LIMA）的常客和军事迷几乎都认同，今年的LIMA是1991年开创以来最精彩的一届。不过，新马来西亚应该为此放眼更高的目标，我们有必要寻找合适的方案为我国打造强稳的国防工业，作为促进马来西亚整体经济的催化剂。

本届LIMA特别的意义在于，浮罗交怡是让年过九旬的首相敦马哈迪再度登上政治高峰的国会选区。马哈迪当年打破了玛苏莉的诅咒，为浮罗交怡带来发展与复兴，但也没人能料到马哈迪会在多年以后来到浮罗交怡竞选，并在当地选民的支持下，成为第七任首相，领导马来西亚重新出发。

大多数马来西亚人不知道马哈迪曾在1981至1986年期间兼任国防部部长，在地缘政治中维护国家利益方面有一套清楚的思路。回头来看1991年，那是一个浮罗交怡连国际机场也还没有的年代，要在那里举办一场旨在打造马来西亚国防和海空军事工业的LIMA，确实是相当大的勇气和愿景。

为何是国防工业？

一个具备强大国防工业的国家，意味著在各方面也会有相对应的研发水平，而国防工业的技术提升也会利惠其他民事领域。网际网络、全球定位系统（GPS）、语言识别系统（如Siri）等技术，最初都是为了军事用途的研发成果，民间在之后才使用。

倘若面临战争或危机，国防工业将确保一个国家有足够的工程能力，提供必要的防卫。

当然，建立强大国防工业的最终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创造更多的体面工作机会给所有马来西亚人。马来西亚的国防工业自第一届LIMA以来已有很大的进步和突破，但我认为我们还是走得不够远。如果我们能够更好地组织起来，充分发挥我们的潜力，相信我国的国防工业会比现有的表现来得更佳。

身为国防部副部长，我走访了LIMA位于玛苏莉国际会展中心的2/3参展单位，有以下两个观察：

第一，马来西亚缺乏可以出口到海外的品牌与产品。LIMA让人感觉像是外国大型军事防务公司向我国兜售产品的平台，而且有关产品也未必适用于马来西亚。

韩国、土耳其、印尼和新加坡在30年前只有非常小规模的国防工业，如今却仅用了一代人的时间就生产出许多优秀的军用产品以供出口——这是马哈迪之所以倡议LIMA的最大期待，但未能如愿。

第二，LIMA展出的有超过一半是以电脑系统形式呈现的产品，这是让马来西亚可以最快达到效果的切入点。我们不需要透过打造一架完整的飞机或者飞行车来显示马来西亚有世界水平的创研和产品。如何整合国防工业、吉隆坡—赛城的资讯及通讯科技产业、槟城—居林的电子与电机产业，加强国防工业与各领域的协力和合作，会是更有效的路径。

抽佣商或生产商？

关于我国国防工业定位的长期问题为：马来西亚纯粹只是中介商，或是可以成为出口军用产品的生产商？说白的，马来西亚的国防工业目前大部分以“抽佣商”或“代理商”居多，代表外国生产商向国防部和武装部队售卖军备。有些只是在市区设一个小小的办公室，聘请最基本人数的职员，却因为和其中一位前国防部部长或将领有非常良好的关系而获得合约。（涉及蒙古女郎案的）阿都拉萨巴金达／Perimaker公司的潜艇交易案就是最极端却又最实在的例子。

业者们表示，如果政府的军备采购只是要满足部长或将领个人的喜好，他们也难以投资在研发工作和加强生产能力，无从提升军备的品质。另一方面，将领和作为最终使用者的军人，事实上也可能不太喜欢低品质的本地军备。有问题的军备可能直接危及到各位参与战争或行动的军人性命。

采购与产业政策

以上“鸡与蛋”的问题必须先行解决，我们才有办法前进。新政府得要在军备采购的过程中，强化监督与制衡的机制，也彰显采购政策的明确性和一致性。我希望拟定中的国防白皮书能带来这方面的成效。至于现阶段我们无法投入生产的军备，我们应该以最透明的方式采购。若我们有机会培育本地的生产商，我们必须好好把握这样的契机。

去年访问澳洲，当地的国防部官员告诉我说，澳洲国防部多年以来从世界各地采购军备，并确保过程中没有贪腐或私相授受的问题。然而，澳洲近年来彻底改变了思维，著手建立强大的本地国防工业，以便为澳洲经济创造工作机会和技术提升。澳洲内阁目前除了有一名国防部部长，也另有一名国防工业部部长。

如果我们同意有必要为国防工业制定相关的产业政策，那我们就要用对政策。与其是那种美其名为“企业福利”或滋生朋党主义的奖掖制度，不如采取恩威并用，奖励与惩罚同时进行的产业政策。我国国防工业的业者们不应该只是要把产品卖给马来西亚政府，而是要立志成为出口商，把产品推销到海外。因此，我们在政策上要奖励和支持成功的业者，也要惩罚不达标的业者，如淘汰不适者。

无可否认，花在打造和建设国防工业的时间，肯定远比其他产业来得更久。但如果我们把事情做对、做好，我们会在短短十年内清楚看到相关的成果。我在LIMA与业者们的对话中强调，我们政治人物除了要解决未来20天迫在眉睫之事，也要有20年的眼光去让这个国家走向正轨，这是我们作为政府应有的深度与远见。

为了让我们的产业政策成功推行，政府必须进一步组织各大专院校和研究中心的研发工作。目前，军备的研发者并不了解使用者（武装部队、警察和其他执法机构等）的需求，而使用者则自行采购属意的军备。研发者与使用者如此各自为政的情况，确实不利于整个产业的提升。

政府的资助也是重要的一环。然而，过度依赖政府而无法配合市场需求，也会把事情导向另一个极端。政府策略性投资，可以对国防工业很大的助力。我在1月的时候拜访武装部队基金局（Lembaga Tabung Angkatan Tentera），我建议新上任的管理层勿走以前的旧路，把钱投资在房地产，还不如策略性投资给有潜力的国防工业。

在LIMA期间，我接待了印度国防部国防生产常秘阿加古玛（Ajay Kumar）博士（印度国防部共有四位常秘，分别负责战略、国防研发、国防生产，以及退伍军人事务）。据他所说，资讯工艺界近年来革命性的发展，已把民间许多纯资讯及通讯科技起家的公司带到了国防工业。同时，科技革命也为新创公司提供了一个能与国防工业原有业者公平竞争的平台，国防工业接下来必然会以科技为导向。

我衷心希望2021年与接下来的LIMA会有更大的突破，迎来更多马来西亚本地的革新技术和产品。我们并非只能从外国公司采购我们的军备所需，我们要让世界看到马来西亚国防工业也有震撼全球的先进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