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教研究领域, 的确有所谓印度佛教、中国佛教、日本佛教、韩国佛教、锡兰佛教、缅甸佛教、泰国佛教、西藏佛教之类的称法。因佛教是个相当宽容的宗教,在秉持最核心的教义和教规之际,对地方文化一般上蛮开放、通融,乃至不惜高度本土化,吸收大量的本土思维、信仰、伦理、习俗等元素。之所以,佛教往往与一地的传统深度结合至彰显当地特色,由此大可自然区分出与他处不同的形态及气质来。
然而,当年各地的佛教徒和佛教组织有没有先产生了“本土”的概念、理论和议程,才来进行“有意识”的本土化,这倒是个有趣的议题,值得好好研究。比方说,古代中国佛教界有没有从“中原”或“华夏”的本位出发,刻意寻求与印度或西域佛教不同的内容及方向?
而古代的韩国、日本和越南,是不是也有从各自的“藩属国”或“边国”角度对中国佛教进行“过滤”或“筛选”呢?尤其是后三者,毕竟还与中国偶有政治乃至民族上的矛盾关系。
由于未做过考证,坦白说还真不敢对以上问题下论,不过我们也知道古代中国佛教界的确曾全心全意向印度寻求佛法真谛,甚至不畏艰难及危险地向西取经,而韩国与日本佛教界也曾派了不少学生到中国学习佛法和佛教文化。相信这些佛教徒应该不至于抱有太多的“本土佛教vs异国佛教”的想法呗?
事实上,即便到了今天,虽说前述的“国别佛教”的确存在,但世界各地的佛教徒基本上并不太在意所接触和信仰的是“哪国佛教”,所以随著全球化趋势加剧,现今各地都出现各种“国别佛教”。如说本国,几乎即是佛教的“联合国”,各式“国别佛教”随信众自由选择,且至今不曾有人从国族的角度高呼本地佛教界应当创建与他国佛教有别,独树一帜的“马来西亚佛教”。
简言之, 在佛教圈子里, 恐怕“国界”的概念相当薄弱,即便自1 9世纪以来,民族国家的观念及制度开始泛滥全球,但佛教徒们大体上是超越,乃至无视它的,并不习惯用“民族”或“国族”的概念来框限、区隔本质上属一体的佛教。乃至今天部分极认真的马来西亚佛教徒,还经常跑台湾、泰国、缅甸、日本、锡兰或印度等地,巴不得把当地的佛教都全盘消化了再移植回国内。
避免封闭单一化
当然,其实这现象并不仅限于佛教,基督教、伊斯兰、印度教、锡克教、道教等,大体上也是如此。在各宗教信徒的世界观里,宗教信仰和宗教文化是“超国家”的,用国界来对宗教进行表面上的标签或还可以接受,但若刻意把国家或本土“具体化”(reify)了来寻求“自家”带“排异国性”的宗教,那就有点叫人匪夷所思、难以认同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联想到本国华社某些人一向来刻意寻求的文化本土化,即把中华文化硬生生区别为“本国”/“本土”和“他国”的。然而,到底中华文化的哪些元素可以或应当用国界来作区别、分类、取舍呢?宗教、思想、节庆、语言、文字、文学、饮食还是衣著?假如说宗教、文字、节庆、饮食等可以不用分,那为何语言、文学、衣著等又应该本土化以求异质性及国别性呢?
不管怎样,不能否认即便是出于民族主义或国族主义的文化本土化诉求,都可能有其积极、健康、正当的一面,比如说促进、激发文化的创新,改革及多元化。惟太过浓烈的意识形态干预文化发展(如五四新文化运动),也不无一定的风险。届时恐怕本土化也有可能沦为表面化、封闭化、单一化,甚至空洞化,那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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