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和声：美中贸易战深层内因

美中两国，是当前世界的两大国，而两国间的双边关系，也可说是全球最重要的双边关系。这双边关系处理得好，不仅有益两国，也有益全球，若处理不好，则会为全球带来更多的不确定性。约言之，是对抗两害，合作两利，可如何趋利避害，则涉及了复杂的大国博奕。

从中方来看，由于中国还是个发展中国家，也致力于建立全面小康社会，是不想与美国正面冲突。实则两国中间隔了一个太平洋，可说是没有地缘冲突因素的远邻而非近邻。彼此应可相安无事；只是从美方来看，则有更复杂的考量，双边贸易只是其中一个考虑；毕竟，就目前而言，中国在很多方面，还落后于美国，特别是在高科技方面。伸言之，在经贸方面，两国问题互补性大于竞争性，竞争性只限于少数领域如5G。

中国弱在高端制造业

目前， 中国虽是全球第一大出口国（2018年出口总额为约2.4兆美元／约10兆令吉，而美国则是1.6兆美元／6.66兆令吉），但是中国强项在于传统的中低端制造业，而非高端制造业。做为全球人口最多的发展中国家，且是世界工厂，中国在传统产品如家用电器、造船、钢铁等产量，无疑全球第一。

可这些并非什么高端制成品，一些较高端制成品如汽车，也多是中外合资产品，而非纯国产，即便是智能手机iPhone，虽是从中国出口，可也只是代工，而非自有品牌。

从国内增值的角度看中国出口到美国的产品中，国内增值平均只有约25％，苹果手机的增值，甚至低于约5％；也就是，一台出口报价500美元／2080令吉的iPhone中，在中国的代工增值只有约20美元／约84令吉；其他关键的高增值组件，主要从美国、日本、韩国、台湾等进口。

因此，中国国内也有人说中国的高速增长是悲剧的增长，赚的是血汗钱，是以低于市价的生产要素（土地、劳动学等）来推动的出口增长。这种代工的后果是，中国赚血汗钱，高科技外资赚高利。表面看起来是中国出现大幅度顺差，可大赚特赚的却是外资特别是高科技外资，如苹果公司。

因此，美国消费者享受到价廉物美的中国货。这些美方当然也消费。进而言之，美方长期出现贸易逆差也有其深层因素，如过度消费，储蓄不足，美元做为国际通用货币的作用，及美方惜卖高科技产品等。

众所周知，一向以来，美国均是高科技领先国，为了保往每个领先地位，也限制国内企业出售高科技产品给外国。这就限制了美方的出口额。只要这些结构与法规因素不去掉，美国出现长期逆差是可预期的，即便不从中国进口，也得从他国进口价廉物美（也可说是补贴美国消费者）的制成品。若与中国大打贸易战，一方面是失去了中国这个庞大的市场，他方面也不会改善美方的总体逆差，那又何苦大打贸易战？

先发制人阻中国崛起

一些可能的解释是，一是美国需要假想敌，二次战后苏联是可资用来凝聚白人受困的敌人，可自苏联解体后，就失去假想敌，也失去了可以凝聚国人一体感的对手；其二是，政客本身需要创造一个或多个假想敌，以便转移国人对国内不公不义课题的注意力，如剧化的贫富不均。失衡的区域发展、种族问题、滥用枪支或药物毒品、宗教基要主义与世俗主义的对立，文化论战、两极化的社会等；

其三，中国的高速增长与潜能的确也使美国产生警惕，虽然中国迄今依然是发展中国家，也没有什么知名的世界品牌，即便是目前闹得沸沸腾腾的华为，也只不过是全球排名第68位的全球名牌中的后端者，全球前67名牌均非中国品牌，而这些名牌中又以美国、日本、德国占多数。其中，美国是最多名牌的，如全球十大品牌中，美国便占了7；前5名均是美国品牌，如苹果、谷歌、亚马逊、微软及可口可乐等。

伸言之，中国要超越美日德，还需要一段时间，且当不知能否成功。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出于先发制人，意图阻碍中国崛起，应是中美贸易战趋紧的主因。这里也涉及了知识产权与产业政策的课题。美国为了防患未然（未必成真），显然有意要在自己登上山顶后，把梯子踢开（Kicking away theladder），也就是不要让潜在竞争者有机会突围。

此点，恐怕才是美中贸易谈判的关键考虑，全球主要的科技与品牌均操控在美日德手中，他们有即得利益阻止他国加入这个行列以谋求联合垄断利益。这才是大国博弈的要点，那些什么全球治理、民主人权等均是场面话或是政治工具。国家利益才是真面目。说穿了就是国际博弈中没有真正的永久朋友，只有永久的国益考虑。

间接对付日韩台

日本与德国能在二次大战后崛起，主因在于美苏争霸，使日德从中得益，才可能成为经济强国。日前德日已成气候，美国也无奈只能接受现实；只是也难保证这两国不会成为美国日后的制裁对象，特别是日德韩的高科技产品与汽车等。

就当前来说，由于中国崛起太快，虽然只是个制造业大国，尚还不是制造业强国，也严缺自主技术与自主品牌。即便是出口到美国的高端产品，其中关键组件也多来自美日韩台等。因此，美国对付中国，其实也间接地是对付日韩台高科技公司，因为中国是这些国的最大出口国，也因此对中贸易长期出现顺差。深层地看，日韩台不仅对美出现长期顺差，也对中出现长期顺差，可谓左右逢源。

历史地看，美国能在20世纪称霸世界，除了本国的基础条件好（如地大物博，人口规模也够）外，也与美国自独立以来搞保护主义有关。大体上，直到二次大战为止，美国均是个积极的贸易保护主义国，也因此而崛起。美国据此崛起了，可又想踢开梯子不让中国赶上。中国当然不会轻易接受这个有碍其赶美超欧的手段，这恐怕就是美中贸易战难以达成共识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