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思：跟莱纳斯谈永远，能吗？

历史一再重复，总让人有似曾相识之感。在批准莱纳斯营运前，前朝政府一再强调稀土厂安全，并为莱纳斯的“零废料”的保证背书。而今虽然换了政府，我们还是面对另一波强调莱纳斯废料安全的宣传。

从首相到其领导的土团党，皆强调专家指莱纳斯稀土厂没有危害。这么说，那些年行动党、公正党、伊党、全国各地无数非政府组织与国人风风火火，热烈参与反稀土厂运动，真是小题大作了。可真的是这样吗？

莱纳斯稀土厂的问题可分成三个部分来谈，一是辐射废料的安全问题，二是辐射废料处理问题。甭说科学早已证实放射体本来就是可致癌物，就算辐射废料的安全性没有大碍，后者都是大问题。第三个问题则是产生大量化学废料的问题。

先谈安全问题。马哈迪称专家指莱纳斯废料没有危害，可从美国环境保护机构（EPA）到世界卫生组织（WHO）都告诉我们，电离放射性元素如钍（Thorium）和铀（Uranium）皆可致癌，而儿童的风险比成人要来得大；EPA就提到，一旦含放射体的尘埃透过呼吸道被人体吸收，可破坏肺部组织造成肺癌，或吸附在骨头多年造成骨癌。所以含有这两种元素的莱纳斯稀土废料本就并非安全的物质。

虽然我们的环境中亦有钍，但沙土所含的钍只占6ppm（就是一百万份当中只有6份的钍），而莱纳斯的水沥滤净化固体（WLP）废料中就含有1655ppm甚至1952.0ppm的钍，所以环境的背景辐射度与莱纳斯的辐射度差很大。莱纳斯废料的辐射度确实远低于辐射度高达325贝可/克（bq/g）的红坭山亚洲稀土厂废料。这表示就算我们吸入莱纳斯废料的微尘，我们会吸进放射体的比率和量都低很多。尽管相对低，风险却始终存在。

这风险有多大？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定下了工人每年接触到低于20mSv、公众每年低于1mSv的标准，并鉴定莱纳斯废料的辐射度低于标准。但这项标准存在争议，因为一旦放射体进入人体，辐射体就会局部破坏细胞引发突变，就连英国的内部放射体风险检验委员会（CERRIE）都承认，“有时候剂量是毫无意义的”，其科学家团无法就内部放射体的安全剂量达致共识。

原能局一再失职

无论如何，就算是按照我国和国际安全标准，莱纳斯WLP废料的风险都已经大到无法当作一般垃圾处理。按照马来西亚原子能执照法令，所有辐射度超过 1 bq/g的残馀物都得接受原子能执照局的管制。

事实上，虽然莱纳斯和政府一再告诉我们，WLP废料的辐射度只有6bq/g左右，但根据莱纳斯的初期环评报告，该公司在西澳挖掘出的镧系元素（lanthanide）矿石的辐射浓度高达30.6Bq/g，在澳洲浓缩处理后运到大马的原料辐射浓度达61.0 Bq/g。提炼出稀土后所产生的WLP废料辐射度高达62.0 Bq/g。

辐射影响评估报告同样提及，WLP的辐射度为61.0 Bq/g。2011年莱纳斯提呈的辐射废料管理计划书则指WLP的辐射度是62.29Bq/g。6bq只是钍-232母体本身辐射度，并没有考量钍-232整个分解链的辐射度。

无论如何，就算是采用6Bq/g的说法，按法规WLP都已经被归类为辐射废料，得妥善弃置。原子能执照（辐射废料管理）条规第5条限定执照持有者得在辐射废料产生后的一年内就将之丢弃。

可是，莱纳斯一开始坚持该公司产生的是残馀物（residue）而非废料，并承诺会将残馀物循环成商品，最终将是零废料，所以无需建造永久弃置设施。该公司在辐射废料管理计划书中承诺，若无法制成商品出售，那就会在运作两年后开始甄选永久弃置设施的地点。

然而，过去7年，稀释废料以生产建筑材料和肥料的计划皆宣告失败，可原子能执照局依然毫无反应，仅机械性地更新莱纳斯的执照。

因此，原能局先是在研究进行前就听信再循环的承诺，后来在废料产生一年之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甚至在莱纳斯自己承诺的两年期限后仍没有下令挑选永久弃置设施地点，从一开始就已失职。8月中原能局更新莱纳斯执照时附上了选定永久弃置设施地点的条件，六个月的执照期满后会如何值得我们关注。

大马得不偿失

虽然国际原子能机构在2015年的审核报告中基本上满意莱纳斯遵守其专家团之前提出的11项建议，但亦指出政府和莱纳斯的报告缺乏针对地上和地下水辐射影响的审核，并提出5000万美元／2.09亿令吉的预算是否足以建造和管理永久弃置设施的问题。

是的，没有期限地维持一个永久弃置设施，要多少钱才够？永久失去一片土地，这笔帐要如何计算？莱纳斯的问题是，就算该公司把辐射风险减至最低（但，把废料存放在厂区长达近7年、露天存放低流中和固体／NUF废料任风吹雨打，如何算是把风险减至最低？），我们仍要面对辐射废料处理的问题，如处理红坭山亚稀厂废料一般，须拨出一片土地永久埋存莱纳斯的WLP废料。

数十年后莱纳斯就会离开，可我们就得千秋万代地管理这些废料，这投资值得吗？就算我们无视安全风险，仅考量这个现实面，得失就很清楚了。

公平地说，既然国阵已经引进莱纳斯，而废料运出国的承诺由始至终都只是欺骗人民的幌子，那除非希盟政府作出最糟糕的决定——同意把废料制成建筑材料或肥料，那永久弃置设施是肯定要建的。但可以止血的希盟政府选择给予莱纳斯特别待遇，让其无需遵守原定条约就获得新执照，继续在关丹生产更多废料，这就是希盟失职了。

大量废水输河流

除了WLP，莱纳斯稀土厂还产生另两种辐射度更低的NUF废料。由于辐射度低于1Bq/g，这些废料可免于被归类为辐射废料，因而豁免被原能局控管。NUF的主要成份是氧化钙，但含有重金属和其他化学成份，仍属对环境和人体具有危害的废料，归环境局管辖。

根据环境素质条例（Environmental Quality Regulations (Scheduled Waste) 2005）第9（5）条款，囤积在厂区的受管制废料不可超过20公吨及不可囤放超过180天。但环境局却没有根据条例执法，一再破例允许莱纳斯在厂区延长囤放废料。

除了辐射废料，莱纳斯稀土厂在提炼过程中亦产生含有铜、锌、镁、铅、锡等重金属的废水，这些废水是分两个废水处理系统处理——高密度污泥中和系统（HDS）和生物废水处理系统（WWTP），最后排到附近的巴洛河。根据初步环评报告，经过HDS系统处理之后排放的废水重金属含量的化学氧气需求值（Chemical Oxygen Demand）达2000mg/l，超过我国Standards B的标准100mg/l整整20倍，这显示经过第一阶段废水处理的废水仍有极高含量的化学物质。

这些废水过后被输送到WWTP系统再处理一次。在WWTP在系统中，废水是以每小时500立方米的平均流量输出到一个储存雨水的池，任其与雨水混合然后缓缓输出到附近的巴洛河。该报告估计排放到河流的废水COD值会降低到100mg/l，但根据5年平均雨量计算，稀土厂最后输出的废水可导致巴洛河下游的化学氧气需求值、锌和铅含量超出第三等级（Standard III）河流的标准。

奥林匹克游泳池的水量是2500立方米，莱纳斯的废水在5个小时内就可以填满一个奥林匹克游泳池。这些废水都会输出到巴洛河，最终流向大海，污染海洋生态，包括我们吃进肚子里的鱼虾。所以，回到原来的问题：莱纳斯稀土厂真的安全吗？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