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脱欧, 是当前媒体热点课题之一。英国人为何选择脱欧?有些人认为这是非理性的,也突显了选举民主与公投的弊端之一。应该说,多数决的民主原则,本身确有其内在缺陷,但选民也未必常是理性的,这情形就像市场中的人一样,并不常是理性的,不然就不会发生金融与经济危机。

就英国案例来说, 传统上, 英国人就具有一种与欧洲大陆有隔离的岛国心态,且美其名为光荣孤立(gloriousisolation)。这种心态也见于美国,且有一个专有名词,即门罗主义。当然英国与美国规模不一样。美国是个人口规模适度、科技进步、国土够大,且有剩馀可供出口,甚至是全球最大的农产品出口国。

英国则不然,英国人的光荣孤立态度,主要是政治与文化的,而不是经济的,毕竟,英国土地与人口规模有限,不在经济与贸易上开放就只能自我萎缩。

建立共同市场

因此,即便英国脱欧也会在经贸上尽可能与欧盟有联系,与此同时,也更会注重与全球互通有无,而不是搞经济上的自力更生。历史地看英国,在1972年加入共同市场时,其动机也主要是经济而非政治的。

在1970年代,英国经济长期陷入困境,甚而至于有英国病与欧洲病夫之称。当时,西欧大陆整体上经济表现还不错,且各国之间的发展与收入水平也大致相当。

当时,尽管英国已加入共同市场,但在许多方面,依然保有本身的政治主权。实则,迄今,在欧盟的28个成员国中,也只有19国加入欧元区。英国便是选择不加入欧元区的国家之一。问题是,随著共同市场的演化与成长为欧盟,各种各样的促进欧洲一体化法规、政策与制度不断出台。这就逼使成员国,要转让出更多主权给超国家机构(supranationalinstitution)。

之所以,也与欧洲的现代史有关。众所皆知,随著国族国家的形成,四分五裂的欧洲各国之间生存竞争日趋激烈,最终引发了两次世界大战。这个惨痛的历史,使一些欧洲精英生出了如何避开战争的方法。其中一个方法便是建立共同市场(Common Market),把各国的经济利益加深加广,提高相互依存度。这样便有促互存共赢的作用。

易言之,这是个政治动机大于经济动机的工程。其最终目的是要促成一个类似或近似美国的欧洲联邦。这里也突显出四分五裂虽可促进彼此之间竞争与进步,可过其度也会挑起战端,造成浩劫。所幸有大一统传统的中国可以因大一统而避开这个无止尽的战端与相互仇视。至于效率与进步则可借由分权来处理。

人员自由流动争议

此外,国家与人口规模大也能发挥更大的规模经济。欧盟的形成确也扩大了欧洲的规模竞争力;只是由于这是个由28个具有不同历史、文化、语文与认同的国家所组成,不同国家间的利益博弈便成了重大阻因。

就英国来说, 随著欧盟的向东扩大,东欧国家的相对贫穷,人口难免会往高处望,而大量流入英国。这就使英国人受不了。这不仅是个抢食的课题,也涉及文化认同,社会结构的改变等。一般来说,英国人也认识到开放带来的好处,但这主要是经济商品、投资等的开放,而不是人员的自由流动。东欧贫困,人口众多,英国能收容多少?此外,来自北非与中东的难民也加剧了这个人员自由流动的争议。

作为一个具有强烈主权意识与文化认同的民族国家, 英国人在撒切尔(Margaret Thatcher)1979年上台时,便已对让出主权给欧盟机构颇有保留。与此同时,自2010年欧盟债务危机发生后,加入欧盟的经济吸引力也在减退。其实进入21世纪后,整体上言,欧洲经济表现不佳,外加上人口老化与全球化的剧化竞争,欧盟更难有突出的经济表现。

约言之,从经济面言,欧洲未来的经济前景不会太亮丽,且由于民族与国家利益的博弈,有日益多的人认为,欧盟在经济上实为损诸成员国以利德国,也就是德国获益最多,甚至使其他成员国出现退化或脱工业化趋势。

脱离未必是祸事

实事求是地看,欧盟也确有德国化的趋势,使英国难发挥大作用。这或多或少也使一些英国精英感到不爽。从政治角度看,英国在地理上与欧洲大陆隔了一条英伦海峡,使英国人比较置身于欧洲事务之外。可对欧洲相邻的国家言,特别是德国与法国,如何加大彼此间的互相依存,以更避开战端,是一个切身问题。多民族的欧洲其实也是个火药桶,没能处理好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或者是民族主义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易言之, 德法之间不能只算经济帐,而更注重政治帐,可英国则较可从纯经济角度看问题。据此而论,即便英国脱欧,欧洲大陆各国特别是西欧与德法之间会出现更宏观长远的考虑,而不会轻言让欧盟解体。为了避开战争而付出一些经济代价,应是值得的。

就英国脱欧后何去何从?在短期内虽难免会有某种程度的政治动荡,从长远来看,则祸福难测。但也未必是负面的,毕竟瑞士没有加入欧盟,也一样兴旺发达。想当年新加坡脱离大马时,也是悲观论极为盛行。可历史证明脱马未必不是因祸得福。

当然,时代不同,不可一概而论,只是脱欧后的英国,在经济上究竟会更好或更坏,就看领导人与英国人如何应对了,或许经济上更开放是一条可行之道,英国需要世界比世界需要英国更重要。

孙和声

时事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