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朝河：死亡决定了生命态度

我一直都知道西方人相对东方人更能直视死亡，但没想到他们面对的方式是如此赤裸与坦然。

最近趁著圣诞假期到欧洲几个城市旅游，其中一站我特意选择到捷克郊区著名的景点塞德雷兹藏骨堂（Sedlec Ossuary）。据说，这座教堂用了至少4万具真正的骨骸作为装饰，因此又被称为“人骨教堂”。

最近得知这个教堂每年吸引大量游客参观，但也因为发生多起为了拍照而破坏内部装潢等问题，因此教堂宣布2020年起内部禁止摄影，如有拍摄需求得于3天前向教堂申请。由于不知未来会不会加重限制令，因此我才想趁这次欧旅赶紧前往朝圣。

这个教堂建于15世纪，被挖掘出来装饰的人骨则多来自于14世纪黑死病及15世纪初的波希米亚战争，并由捷克木雕师创作而成，将头盖骨、大腿骨、肋骨等拼接而成。

一进到里头时就非常震撼，触目所及都是高度密集排列的骨头。从窗户、祭坛、吊灯到拱顶等，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骨排列。一般来说，在这种阴森诡异的地方，以东方人趋吉避凶的个性，若见到时就会立刻逃开，但放眼所及的西方游客，每个几乎都以平常心来看待这些遗骸。

有者直接凝视著并讨论著各种骨头，有者与骨头拍照，甚至还有一家大小前来，由父亲讲解各种历史背景给小孩听。原本对这个教堂有著触目惊心的想像画面，没想到真正来到后，才发现内心的不安更多来自无知与恐惧。

另外，对于平安夜与圣诞节，很多东方人都当作喜庆欢乐的日子来看待，欧洲人也不例外，这些佳节对他们最重要的事就是团圆。但他们的团圆不仅限于生人，还包括故人。这两天到了教堂进行神圣的点灯与祈祷仪式后，很多人都会到亲人的坟墓前去献花悼念，并带著欢乐的心情在坟墓前聊天，仿佛举行著一场无生死界限的家庭聚会。

开放讨论 豁达面对

想起20世纪西方现代主义大师卡夫卡曾经说过，死亡是自由的、美好的、崇高的，就不难理解西方人为何对死亡不忌讳。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死是生的终点，就算多长寿，最终人类都免不了一死。然而，在东方社会总是避忌谈论死亡。有些来自本身对死亡的恐惧和误解，有些来自宗教及文化的迷信，导致对死亡产生更多神秘虚无的痛苦想像。

死亡的真相是什么？没有人会懂。但同样在摸不清的情况下，为何有人能选择乐观地坦然直视，有些人却一直用负面态度去逃避？这当然没有谁优谁劣之分，只是你会发现，当面对未知的事情时，采取的态度是正面且勇敢的话，那就算面对未知的后果，比较悲观者会有更多力量去应对。

在面对死亡时，每个人的肉体都无法逃脱毁坏的一刻，但西方人相信有灵魂牵引，这种精神意识的追求其实就间接地超越死亡。因此，你会发现西方的艺术里常有死亡的主题，对他们而言，死亡若是既定的事实，那如何从这现实寻找更强大的安宁与和谐力量，才是最关键的事。

我一直在想，若身边的人都逐渐愿意讨论死亡，用更豁达的心来面对生命未知的事，那这片国土的未来会不会有多一点和谐，而非纠结在许多负面且无中生有的臆测里，痛苦轮回。

或许，“磨合共融”就是这片多元色彩国土上一直要面对的生命共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