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和声：大马式议会君主制

谈到大马的政治体制，一般多用立宪君主制或议会民主制来形容之，把两者结合起来，便是议会君主制。这个体制最早形成于17世纪的英国。大马曾是英国的殖民地，延用了这个体制自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只是，英国的政治传统仅是构成大马政治体制的一个部份，而非全部，如大马的联邦体制、成立宪法、宪法至上的制度特征，便是效法美国，而非英国；此外，据知大马的183条宪法中，有约89条与印度宪法有高度的相关性。伸言之，这是部综合各家特点，边加上本土国情的国情化宪法，是部具有大马特色的联邦宪法。

这虽是成文宪法且内容颇长，与印度宪法一样，像本书那么长，可竟没有序文，宪法中也没提到民主、法治、独立司法、世俗或神权国类的用语。

多党制降低修宪门槛

尽管如此，大马还是一个依法治国与依法行政的法治国，而且是宪法至上国，也就是说，联邦宪法是这个联邦的最高法律，而这部宪法在性质上是世俗的，而非神权的。在英国，实践的是议会（国会）至上的原则，也就是说，议会可以通过任何法案，且英国也没有成文宪法，而只有多部历史性文件以做为依法治国与依法行政的原则与基础。

从法理上言，法治讲的是法律的统治之义，即它是按照一国的一套法律规则与制度来治理的国家。一般也称之为宪政。宪政也可说是限定政府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的“限政”。若违法，法院便可以依法宣布它不合宪，违宪而失去法律效应。只是，法理归法理，在实际的政治过程中，法院未必受到尊重。大法官也可能因依法行事而丢官，如1980年代的大马。

这里的问题是，虽说宪法是至上的，可宪法也是可以修改的，只要执政党或执政联盟在议会拥有2/3席位，便可修宪以符合执政者的需要。

在马来西亚，自1957年独立以来迄今，宪法已被修改了50多次。法理上言，大马是个刚性宪法国，即宪法不是那么容易修改；只是，这也得看修宪的性质而言。有些条款只要简单多数（即51％的票）便可通过，如选区划分。因此大马的选区常被任意划分，不同选区的选民人数差距也从1957年的不可超过15％被修改为不可超过50％，之后甚至去掉上限，即可以无限，以至会出现选民相差几倍的现象。

有些条款如增加或减少选区则需要国会2/3通过。多数条款是需要2/3才可修宪；只是，由于大马的政党体制流行走多党联盟对多党联盟，以至易出现执政联盟在议会中得到2/3议席的现象。这就使刚性宪法变成了柔性宪法。

在实践严格三权分立的国家如美国，这是难以做到的。因为，美国是行政（即政府）与议会相对独立，各有各的产生方式，故相互独立；可大马的议会制是，政府是议会中的一部份。这是因为政府的产生是由执政党在议会中过半数，故是在议会中产生，而不是由选民直接选出。

这就致成了议会与行政（即政府）合一的后果。从好的方面看，这有助于提高行政效力，也不易产生政府停摆的现象（如美国），可其坏处则是，政府较可以为所欲为；甚至是众相之首的首相，可能成为民选的独裁者。因为首相拥有提名内阁成员的权力。不听话的内阁成员可以被首相罢免，且议会内阁制著重集体责任，即全阁员得对政府政策一致支持。

这里也显示任何制度设计均是有一好没两好。不论是美式总统制或英式议会制，均有其优缺点。在大马，本来君主如国家元首或各州的统治者也可对政府起一定的限制作用，只是自1983年的修宪后，王权也受到削弱，如30天内没御准下议院的法案，法案便自动生效。

统治者会议增阻力

尽管如此，大马的统治者会议这个制度设计还是起一定的限权作用。以修宪为例，有些条款，如宪法第152条及153条，即便在议会中得到2/3议员支持，也还得经过统治者会议这一关。这就加大了修宪的阻力。此外，在涉及沙砂的州利益时，修宪也得经过沙砂两州的州议会通过才行。不过，只要执政联邦得到绝大多数选民的支持，还是可能对统治者产生压力。1984年与1993年削王权便是两个实例。

大马的传统世袭统治者并不是完全的虚君，而是拥有一定权力的州君或国君。若按照联邦宪法，国家元首是国家第一人，也是三军总司令，伊斯兰与马来习俗的最高领袖，及行政、司法与立法权的来源。当然，这是名义上的权力，而非实权。法理上，国家元首是国家首长，也是行政首长，可实际上，元首（或各州统治者）得接受内阁的谏议行事。

伸言之，统治者（州与国君）是统而不治，而政府则是治而不统，即名义上主权属于国君，可实际上权力行使则落在政府。政府就是三权分立中的行政、司法与立法中的行政机关。这也是何以政府常被冠上首相的名称，如特朗普行政机关或马哈迪行政机关之故。在议会民主制国家，政府的权力是很大的，这个权力不仅仅是法理上的，也是政治与行政上的。

行政权独大难制衡

现代世界的一个趋势是，在三权分立中，行政权有一枝独秀的趋势以至政府可能成为首相政府。在大马，便有学者说大马是个行政国，也就是行政权独大，特别是在1971年新经济政策出台后，中央政府权力更是如虎添翼。总的来说，人民若对政府要求越多，政府功能越扩大。那么行政权也会随之扩大，成为行政独大的行政国。

在实践议会民主制的国家，由于议行合一，若政党又搞联盟，使多党制失去制衡作用，政府的权力自然会日趋强大与集中。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就看权力使用的目的，如是削王权还是扩大朋党间的权钱交易。这里也涉及了权力是否中性的课题，进而言之，也涉及了政府是否中性的课题。

法理上言，宪政国家应一切依法治国，依法行政为原则，政府也应该是认法不认人，在种族、宗教等方面是“色盲”的，只是大马的宪政有其大马化、国情化的一面，如马来人与东马土著享有特殊地位，伊斯兰是联邦的宗教，而这个联邦宗教是否等于说是官方宗教？它是享有一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