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尾,印席首都新德里爆发了一场死了几十人的暴动。事缘,近期在大选中大获全胜的人民党(BJP)政府出台了一份《公民身份法》,其中允许2014年底前,从周边国家进入印度的难民,取得印度公民权,可这新法却排除穆斯林。显见,这是个公然歧视穆斯林的新法。

为何印度人民党政府那些歧视穆斯林?这是个由来已久的历史问题,也是个涉及政经与社会考虑的问题。首先,这个执政党是个兴都民族,甚至是民粹主义政党,其领导人莫迪被穆斯林视为极端的教派主义者。他执掌古茶拉底省(Gujarat)时曾发生过大规模兴都徒与穆斯林暴力冲突事件,死了近1000人。

这样的政治人物不但能脱罪,甚至还得到更多狂热兴都徒的拥护,且当上了2任的总理;一个被定位全球最大民主国的印度,竟然会出现这种民粹现象,不禁令人反思民主怎么了?

实事求是地看,民主这东西就像民族主义、科技与权力一样具有双重性,用到好的一面,可发挥积极作用,用到坏的一面,则具破坏性。在多元民族、宗教、语文国,则常被用到负面而非正面,连印度这个民主国也难免如此。对大马言,这也是具有警惕性的事件。印度的民主指数高于大马与新加坡,可暴力冲突事件却又远远高于大马与新加坡,显见民主和平论只是一种理想而非现实。

存在3种建国道路

就印度言,自建国以来,这个国家便存在著3种建国道路,一是多元中的统一(unity in diversity);一是坚持多元主义;另一则是同化论。基本上,从独立到1980年代前,以尼赫鲁(Jawaharlal Nehru)为首的印度国大党是走多元中的统一路线,而其具体政策则是抑制教派主义的世俗主义、社会主义与政治民主。1964年尼赫鲁去世后,其女儿英迪拉甘地(Indira Gandhi)基本上也延续这路线。

至于印度的穆斯林则一贯主张去世俗主义与多元主义的路线,坚持同化;而兴都民族主义者则强调,印度是兴都徒的,要建立富有兴都性的兴都国。据此,狂热的兴都教徒便主张穆斯林应重回兴都教的怀抱,放弃伊斯兰认同,不然就得当二等公民,而印度人民党便是兴都国的领头人。

在1980年代前,大体上由于国大党一党独大,也抑制了兴都民族主义的发展;可之后人民党势力便在更富竞争的民主竞选中崛起,甚至在1998年组成联合政府。自1980年以来,印度的兴穆冲突便不断爆发,其频度、强度与烈度,也随著民主化而剧化。

这确是个吊诡现象,也突显出选举民主是把两面刃。同理,言论、结社与集会自由也同样成了两面刃,各类极端言论与动员也急剧增加。可见公民社会本身也是龙蛇混杂。在印度,一个称为国民志愿团体RSS的兴都民粹主义公民团体,便很富暴力倾向。

就兴穆关系言,这里也涉及了一个人口算术的政治课。在1947印巴分治前,穆斯林占了总人口的24%,可分治后,则大降。在1961年是10.7%;1971年是11.2%;1991年是11.6%,到了现在则上升到14.2%,也就是兴都教徒占比在减少,从1961年的83.5%,减至2010年的79.8%,其他如基督徒则占2.3%、锡克教1.7%和佛教0.8%。

对兴都教徒言,伊斯兰、基督教均是外来宗教,而佛教则被视为本土宗教。他们认为,外来宗教不但是对国家安全的威胁,也是危及印度人民国家认同与整体意识的外来货。有些兴都教知识份子还夸大其词地说,再过50年穆斯林人口就会赶上兴都教徒;尽管这是非理性的推算,可却在兴都教徒间有一定的感染力。

这就是多元民族、宗教国常出现煽动性言行,情况就如大马的华裔威胁论与基督教威胁论或流行于穆斯林中的印度人威胁论一样,对普罗大众颇有影响力。

其实,印度的穆斯林是个被边缘化的群体,情况就如大马的印族一样。印度穆斯林在很多方面,如公共部门的就业占比,皆均远低于其人口占比,这使得他们深感受到歧视,特别读过一些书,可又找不到理想工作的年轻人,常是闹事的一群(情形如大马印裔一样)同理有研究显示,激进与参与暴力冲突的兴都教徒也多是些受过教育但却无业可就或就业不足的年轻人。

尽管印度自1991年搞开放与改革以来,经济增长也加速了,可增长的成果却多被少数政商精英垄断,而没有实现较公平的社会经济分配。本来这是个阶级课题,可阶级课题则常被宗教与种姓(caste)所掩盖。印度虽是个穷国,可全亚洲最富有的富豪竟然出现在印度而非日本或中国,如信实工业集团(Reliance Industries)的老板身价超过2197亿令吉,亚洲排名第一。

充满悖论的古老国

同理,印度的腐败也是众所周知,政治民主与司法独立并没减少腐败,这就是印度,一个充满悖论的古老国家。

深层地看,印度是个在水平与垂直面均是深度割裂的社会。从横面看,有兴都教与伊斯兰的对立;从纵向看,有同样严重的种姓对立,而种姓对立又是印度政治另一个突出的现象。这尚不包括部族与地方主义的割裂。至于割裂,多样性是否就是冲突的来源则见仁见智。

这些国内的割裂有时也会涉及国际因素,如1980年后,印度的穆斯林也受到伊斯兰复兴运动的影响,兴都教徒也搞诸如全球兴都徒大会类的活动,且常提出激进要求。这就使国内课题外溢到国际社会,甚至冲击到大马与印度的外交关系,与大马的国内族际关系,如穆斯林与兴都教徒的关系。

孙和声

时事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