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松：媒体身份与角色的对撞

毕业于台湾政治大学双修新闻与阿拉伯语系的张经义是道地的台湾人，在属于中国大陆媒体的《东方卫视》工作，4月8日在白宫疫情的记者会上“有幸”被美国总统特朗普问到“你来自哪里？”，张巧妙回答：“来自台湾”。结果被起底他服务的媒体明明是在中国大陆，怎么会得到“来自台湾”的回答？

“来自台湾”出现不同的解读，到底特朗普的用意是问其服务单位还是出生地？难道特朗普突然有兴趣知道该华裔记者的“生平”，显然特朗普要知道张代表哪个媒体机构？而这个媒体机构是否有中国国家机器的“影子”？

2011年，张经义凭在美国丰富的媒体经验使其成为首位白宫外国记者团的中文媒体记者，曾经登上美国总统专机空军一号，显然是受到相当程度的信任。要成为白宫记者团的一员谈何容易，起码要有一定的媒体业界能力，张曾说：“美国华盛顿是记者的天堂，因为全球重大事件与重要人物都在此，但，另一方面，这里也可以说是记者的地狱，因为要与全球将近九百家外国媒体，还不包括上百家美国主流、非主流媒体等竞争，想在超过一千家媒体中脱颖而出、获得青睐，确实必须要有比偏执狂强大的精神支撑。”

在美中媒处境尴尬

特朗普对来自中国的中文媒体是“感冒”的，特别当中国记者无意间表现他们的“强势”，如刻意提出刁钻的问题，或有意像在替中国政府“发言”，这导致美国总统特朗普心有芥蒂，甚至怀疑这些媒体的政治议程。

4月6日，一名《凤凰卫视》的女记者王又又，也同样在白宫记者会上被特朗普问到她代表哪家媒体，毕竟《凤凰卫视》被视为是中资的媒体，尽管总部在香港。其立场倾向中国也是尽人皆知。根据报道，《凤凰卫视》的营收主要还是来自中国内地客户。王刻意回避中国记者的身份，只提自己是来自香港，而似乎故意撇清与中国的关系，不禁令人相信中国媒体在美国白宫的尴尬处境。

其实，美国政界对中国大陆、台湾、香港两岸三地的政治管理、政府体制与媒体生态了如指掌。媒体人或许知道身为“中国媒体”在美国不讨好，因此搬出台湾与香港的“身份”，以达到“角色”与“身份”的分离。

然而，当张经义准备“隐秘”其代表中国媒体的尴尬身份时，其实得罪了两岸人民，不论是中国大陆还是台湾都对他的“立场”口诛笔伐，结果弄巧成拙。大陆人认为张经义与王又又的回答与搞台独或港独没有两样。而台湾人认为张“取巧”来隐瞒自己的大陆媒体身份是一种“欺骗”行为。

媒体沦中美角力棋子

中国与美国的关系在此次全球严重的新冠肺炎疫情中渐行渐远，几近剑拔弩张，目前看不出有任何缓和之处。从早前的贸易大战到今天新冠肺炎疫情的相互较劲，令人见证了中美角力下，媒体成为被盯上的棋子。

媒体的新闻自由是民主政治体制的一部分，是司法、行政、立法外第四权，美国著名政治家与美国《独立宣言》的起草人托马斯•杰斐逊曾留下一句名言：“宁可没有政府，不能没有媒体”。中国大陆的媒体从业者，受限于政府体制的严控，谈不上“言论自由”。媒体记者基本不可能畅所欲言。媒体应扮演“为民喉舌”还是“为党发声”的工具曾引发许多讨论。香港激烈的“反送中”运动，在大陆主要媒体只作“有限”的报道，而且基本是官方论调。

中国隐瞒疫情的爆发，是否是造成今天全球大面积感染的罪魁祸首，有待科学与时间证明。但对美国而言，新冠病毒起源于武汉的事实难以改变，而当时中国对吹哨人的打压成为美国剑指中国隐瞒疫情的理据。

其实，中国与美国的媒体大战早已启动，双方的角力是限制及遣返对方媒体的工作人员。双方互别苗头，明显是政治的介入，也是双方外交的博弈。争端始于2月18日美国要求五家中国官媒机构的在美机构注册为外国使团，将被正式视为外国政府职能部门，而非新闻实体。这五家中国官媒分别是新华社、中国环球电视网、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英文版《中国日报》和《人民日报》。美国国务院官员指此五家官媒是中共的宣传机构。

两国“自由价值”冲撞

一天后，北京进行反制，以2月3日《华尔街日报》刊发美国巴德学院教授沃尔特•罗素•米德（Walter Russell Mead）撰写题为〈中国是真正的亚洲病夫〉的评论文章为由，驱逐三名该报记者。中国外交部指该文“带有种族歧视色彩的耸人听闻标题，引起中国人民的极大愤慨”。

3月2日，美国宣布对五家由中国政府控制的国营媒体机构的中方在美人员人数设定上限，从之前的总共160人削减到100人。有分析认为，美方此举是为了报复中国之前驱逐三名《华尔街日报》驻中国记者。

3月18日，中国再进行另一轮反制，要求《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和《华盛顿邮报》三家媒体的美籍记者在限期内交还记者证，而且今后不得在中国境内包括香港、澳门继续从事记者工作。

中美之间的对峙，媒体遭殃是不意外的。美国用其新闻自由的尺度要求中国，显然要碰壁。美国记者的自由意志，通常政府难以介入。中国的媒体受制于中国体制的约束，自由的价值是受限的。

中美的角力延烧到媒体，从外交博弈延申到深层媒体“自由价值”的对撞。记者张经义与王又又需要在白宫用台湾与香港的“自由”角色来包装中国大陆“不自由”的身份就不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