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虽是个多元宗教的国家。可有趣的是不同宗教间的信徒,却是似近实远,像是熟悉的陌生人。这确是个耐人寻味的现象,其因果机制也确是错综复杂。

就伊斯兰与华族而言,虽然华族中有约1%的穆斯林,且中国也有3000万的穆斯林,但大马华族一般上会认为,伊斯兰与华族在很多方面均是存在很大的差异,特别是在饮食方面。其实,做为世界第二大宗教,这个已有1400年历史的宗教,也有不少与中华文化大同小异之处,特别是在基本的伦理道德方面。

进而言之,主流宗教与文化间,本就在基本伦理道德项目方面,具有相当广泛的共性。之所以,主因在于人类社会的维系,需要一些基本的伦理要求;差别主要在于不同宗教与文化,可能各有不同的侧重点,即突出相同伦理项目中的某些项目。

就伊斯兰而言,Islam具有和平与服从真主之含义。这个宗教是个严格意义的一神教,其信徒也习惯从认主独一的视角看待课题。穆斯林一生下来就被教以“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哈默德是阿拉的使者”这句清真言。这句清真言要突出的重点是,这个“他在六日内创造了天地万物”的真主,是“超绝万物”,人类信徒不可用任何人与物来比配真主。

同理,穆哈默德是阿拉的使者,是先知,他本身不是神。这种认主独一论与主张三位一体(圣父、圣子、圣灵)的基督教是很不同的。

故伊斯兰可称为阿拉教,却不可称为穆哈默德教,如基督教也称为耶苏教一样。旧时,不少西方人更称伊斯兰为穆哈默德教,或一些中国人把穆哈默德当作教主来膜拜一样,是不符合伊斯兰教义的。

从宇宙生成的角度看,不仅是一神教,中国的道家也有一元论的观,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太极思想;只是中国的道是哲学而非神学的一元论。儒家也讲天,认为宇宙中存在一个主宰一切的有意志的天,但以儒家思想为主的天命观,并不像伊教那么被突出到绝对的高度,而且中国哲人对宇宙生成的主流看法是“气”的聚合而非神。

这是伊教与中国不同之处。可以说,伊教信徒须倾向于从神本位来看待世界,而中国则是从多元的角度看待世界,如佛教是从因缘和合,缘起性空(性空即没有自己独立性质之意),如色(事物)即是空,是说人与物是没有自性,而不是说心与物不存在。其实南传佛教(如缅甸、泰国)只说因缘和合的人没有自性(空)但不说其他事物(法)是空的。中国化的佛教也有其与原始佛教不同之处。

由于突出认主独一的一元论,及信仰阿拉、末日、天使、天经(可兰经)、使者等,传统穆斯林在其他方面,如政治、经济、审美、人生观等方面,有其特别的看法。一个引起争议的便是教法syariah,传统与基要主义穆斯林认为,教法具有普遍性,真理性与永恒性,而人为法具有主观性、狭隘性与易变性;因此他们坚持实践教法治国治民,以便实现全面的伊斯兰式生活方式。

各宗教伦理观存共性

惟对华族言,这个教法不可涉及他们。毕竟华族有华族的社会秩序观,这是致成华伊疏远的一个主因,只有本著各信其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处事,才可能较好地处理这个矛盾。

从人生观的角度看,传统上穆斯林认为,现世是短暂的,来世才是永恒的。这也是传统(特别是中世纪)基督教徒的人性观,只是历经文艺复兴与启蒙运动后,西方人已多不持这现世短暂、来世永恒的观点。华族中,只有少数的知、信、行、诚的佛教徒才相信现世是短暂与充满烦恼的;多数华族则是现世主义与入世主义者。

道教甚至很留恋人世,不舍得离开这个尘世,而要求长生不老。这种乐生怕死的人生观,确与主流传统一神教,兴都教与佛教很不一样,可说是中国特色的土产。

只是,话说回来,当代穆斯林也是颇多元的,也有人认为伊斯兰是两世(现世与来世)并重的重视两世幸福的宗教,且随著世俗化的进程,这种两世吉庆的想法也在递增。此外,当代穆斯林也有基要主义派、传统派、现代派、自由主义派、多元主义派,甚至是怀疑论者;因此,具体情况得具体分析,难以一概而论。

尽管如此,伊教与华族还是有共性的,特别在基本伦理观方面,如孝敬父母、优待近亲、怜恤孤儿、救济贫民、善待旅人等,这一类善待一切有生命之物,都会得到报酬等劝善的经文,在可兰经中多得很。

从打造和谐社会角度看,不论是基督教、佛教、伊教、兴都教或儒家伦理,在基本伦理项目中,均出现颇高的共性,如基督教的十戒中的五到十的戒条或佛教的五戒,均与儒家的基本道德信条仁、义、礼、智、信相通。有趣的是,佛教与伊教也不主张饮酒,以免乱性误了修道。

就劝善惩恶的诱因来看,彼此间的方法也是颇近似的,如因果报应观,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萝卜与大棒兼用的赏罚手法,可见由于人性皆然,不同文化与宗教均不约而同,不谋而合地用了奖罚分明的方法。这就使人联想到,凡人皆有响往美好生活的共同愿望,只要善用这些富有人道主义的信条,和谐社会还是可以实现的。

孙和声

时事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