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庭河：冼夫人和军坡节

在本国海南社群中，冼夫人冼英或相对上不及妈祖林默娘那般广受崇拜，然实际上不少庙宇（或会馆）中确有摆放冼夫人牌位。至于以冼夫人为主要祭祀对象的庙宇可谓非常稀少，昔加末武吉仕砵排海庙为其中之一。

海南岛闹军坡

冼英（约公元512-602）乃正史中记载的著名巾帼英雄，属南北朝时期高凉郡南越俚族人，功绩包括平定岭南一带的几次叛乱和开发、管辖海南岛。至今许多海南人还是感念冼夫人，岛上最盛大的节日“军坡节”，便是以纪念她为主。节庆时期为农历二月初六至十二，俗称“闹军坡”，期间各地举办庙会，含各式活动包括祭祀、舞龙舞狮、歌舞表演、琼剧、巡境、游行、市集等。部分庆典上还会看到富神秘色彩的钢焊穿腮、过火山、上刀梯等仪式。

笔者于2019年3月中有幸受本地海南会馆联合会之邀，在当地冼夫人文化和研究相关单位的安排下，亲身到海南岛参观了几处乡镇的闹军坡，诚可谓大开眼界。

第一天的行程中，首先在龙华区城西镇高坡的冼夫人庙参观一场祭祀、舞狮和广场舞表演。广场舞由当地妇女呈现，非常喜庆。庙里进行的祭仪则由“全副武装”的海南道士团主持，带诵带跳，相当热烈、繁复但不失庄重。整套仪式令人有观赏即浑朴又雅致的文化演出之感。之后，庙前开始舞狮，鼓锣等声连绵不断，镇民围拢观赏，好不热闹。

第二站来到新坡镇的冼夫人庙，此庙历史悠久，规模更大，现也作为冼太夫人纪念馆。尚未抵达庙址，就被绵延不断的车阵和人潮所震撼。好不容易找到停车点后徒步朝庙走，一路上都有售卖祭祀和祈福用品，包括令旗的小摊。写上各种祝语的令旗或可谓军坡节最具特色的象征品，几乎人手一支。走进庙内，即感受到一片欢腾景象，犹如踏入新春庙会，各种装置和摆设琳琅满目，农产、小吃摊充斥，非常热闹。

新坡冼庙结构宏大，实乃一组建筑，各殿内外人潮汹涌，纷纷拈香祭拜。显然人们除了来礼敬、祈求神明，也为了观赏多姿多彩的文化活动，尤其“装军”，即民众分组装扮成士兵，浩浩荡荡地列队游行，据说为模仿当年冼夫人的出军仪式。也许随著时代变化，游行也开始多样化，所以其中也有汉服爱好者队伍，甚至还有一支国际游学生队伍，由此可见主办方的灵活和包容。

信俗未必脱节

由于行程时间有限，仅看到装军队伍在庙里列阵和镇里出军过程的一小段后就离开了新坡，但印象尤其深刻。类似庙会的意义，除了赓续信仰、传承民俗、联络乡里之外，也在于分享一种淳朴、率真的欢乐，实际上对现代人也同样有其作用和价值。近年来大马各地也盛行庙会，显然亦是一种说明。

隔天第三站到定安县的一所小学，校内也有一座冼太夫人庙，而庆典就在庙旁的学校露天运动场举行。此次庆典亦属隆重，例行程序之外，除了舞龙舞狮，还有“春晚式”的专业歌舞表演，而聚集围观的人群也更多。值得注意的是活动的仪式台上摆满了显然从附近乡里各角落请来的大小神像，形态多样，蔚为壮观，惟都有海南神像的特色。质言之，在官办学校内大事举办如此极富民间信仰色彩的活动，百无禁忌，恐怕在大马会更难得一见。

冼夫人既属真实的历史伟人，且在诸多民众眼中也已化身神明，被尊称为“岭南圣母”，与祂相关的军坡节持续发展成海南社群的重大民俗节日。近十几年来海南岛地方政府也落力配合，于各地区开展、推动“冼夫人文化节”，从中可见传统事物，包括信俗，未必不能适应现代社会结构和生活方式，甚至还能给其增值，如促进文化教育、经济发展等。

如何鉴识、赓续、开发祖传的信俗遗产，把其优化、升华、提炼为一社群，乃至族群的共同文化资源及纽带，诚有赖于人们对它们的客观理解和尊重，而非一味以偏概全地漠视或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