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翰：我国需要RCEP吗？

11月15日，国际贸工部部长阿兹敏代表大马签署了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随后几周，除了是那位信心爆棚的部长，各商会圈子发言人和一些亲市场的智库发表意见之外，似乎这个课题没得到太大关注，甚少人了解RCEP对我国的影响，遑论是否我国需要RCEP。

首先要知道，RCEP不是一般我们想像的贸易协定——它不仅牵涉进出口货品交易而已，还包含20章其他内容。这类贸协设计模式其实始于1994年的美国，旨在为外资企业和银行打开国家经济市场大门（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如大马），包括服务业、智慧产权、投资项目（给外来投资者更多权益）、政府合约以及其他外资单位渴望获利的领域。

早前泄漏的RCEP内容揭露包含很多类似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伙伴协定（TPPA）的条款，如外来投资者有权起诉在地政府、赋予智慧产权导致延长商业垄断期（药价更昂贵的主因）、还有将农耕种子转为私人产权牺牲小农。特朗普总统出走TPPA后，日本扛起使命并将协定改名为全面且先进的TPP（CPTPP），收录所有TPPA条款，仅搁置了几个具争议性的智慧产权需求条款。大马签署了CPTPP，还未寻求国会核准通过。唯有这样才能有法律依据落实其条款。

近年来，多个RCEP谈判国都发生示威抗议，针对那些纳入其中的TPPA/CPTPP类似条款。一些RCEP谈判国也不同意。这正是为何RCEP最后搁置了那些争议性的“侵权”和“卖国”的条款。我国政府最后也同意签署，打开更多市场允许外国服务供应者和投资者进来，包括那些可能会负面影响本地商家（特别是中小型企业）的领域。

外资股权占有率高

令人担忧的趋势已上演。大马经济的外资股权占有率（Foreign Equity Share）从1990年的25%到2011年的37%直到2015的45.3%。这是2009年以来政府单方面自由开放经济的结果，特别是在服务业比如保险业和私人医疗领域。若这趋势延续，相信国内的众多中小型企业将被排挤，国家经济资源重新分配政策备受影响，贫穷和边缘群体或遭殃。

RCEP一开始是东盟的计划，主张要成立一个扩大的区域市场，包括6个非成员国（中国、印度、日本、韩国、澳洲和纽西兰）。去年11月，印度决定退出。若RCEP要能真正落实和操作，下一步就是要至少6个东盟成员国和3个非成员国核准通过。政府要作出决定之前，至少要有一份详尽的研究报告分析和评估这协定对国家的影响。

如前文提到，RCEP旨在扩大市场，支持者说这对国家经济很好。但早前政府至少针对TPPA的部分成本效益分析还有对外发表；这次的RCEP，政府压根儿没拿出什么根据和研究数据说明这好处。

RCEP加剧贸易逆差

先看进出口数据：大马的十五大贸易国，十个已是RCEP签署国。去年，我国有大约60%进口和56%出口与RCEP国有关；而我国取得510亿令吉的贸易顺差。有顺差是好事，但如果我们仔细端详，这顺差绝大部分来自新加坡，大约476亿令吉。新加坡豁免几乎所有货品的关税，这已举世闻名，因此RCEP来了也无实质作用。再说，所有东盟国家已在东盟自由贸易区（AFTA），因此RCEP的焦点实际上就是瞄准5个签署的非东盟成员国。即便如此，去年我国对后者已出现贸易逆差大约303亿令吉，其中主要来自中国。

RCEP与CPTPP在内容上的分别，往往给人一个印象是前者比较“宽松”。比如说，RCEP尚未有“投资者与地主国间争议解决机制”（ISDS）条款允许外国投资者直接起诉政府。即使RCEP淡化了其中侵权最严重的CPTPP类似条款，这不意味著RCEP会比较不靠向大企业利益。

试想想，若RCEP那么正面美好，为何印度打退堂鼓？他们担心些什么？这无疑预警了一些问题与风险到来。印度总理莫迪就表示，不加入RCEP正因为印度的主要顾虑仍未被解决。他们不愿意妥协农民、小商、劳工以及穷人的核心利益。印度担忧，一旦更廉宜的中国货涌入本地市场，本地生产商将无法竞争。印度确认了三大最脆弱的领域：纺织业、乳业及农业。

为何我们需要关注这些自由贸易协定？首先，他们牵涉百姓的经济和生活范围相当广泛，不仅货品交易而已。我们必须要看协定细节才可知一些条款的利与弊，再看哪个社会群体受影响。第二，我国必须要修改联邦、甚至是州属和地方政府法律、条规和政策，确保这些不会与贸易协定相互抵触。换句话说，政府签署越'大包'和越'全面'的自由贸易协定，更多的公共政策将受影响、面对巨大的修改压力。未来的政策制定空间也可能被钳制，这对民主来说是好事吗？

一个国家的主权在于能确保各级的政府和代议士有政策空间及权力制定和落实最符合国家社会利益的政策，不需任何自由贸易协定告诉他们该如何做。

RCEP底下的最大悬念是，到底日后大马将生产和出口更多还是会进口比较多？若是后者，本地生产商能不受影响吗？就看看刚过不久的双12网购大促销吧，到底多少产品生产源自中国？

有人会说，消费者能买到便宜货是好事，但如果长期下去中小型企业和农民无法与拥有巨大资本和实力的外国企业竞争，工作和饭碗都丢失了，届时他们如何还有钱买？

被忽略的成本与风险

一些政治人物和公务员对自由贸易协定（FTAs）存有浪漫幻想。在他们的脑海里似乎国家签署越多FTAs，国家经济就会变更美好。著名经济学家佐摩教授近来就警惕，说FTA能给予的好处渺小，但往往却被支持者夸大其词。他说，正因这些支持者常忽略这些协定伴随著的大部分成本和风险。

最后，政府应了解，要发展经济可以有很多方式。90年代我国经济高飞，不是没靠FTA也能办到？我们需要的是更为谨慎、有愿景、可续性和全面的经济规划。政府不可忽略目前国家经济的外资股权占有率已相当高的现实。如果我国的贸易、投资和经济政策未及时调整，恐怕更多人民利益将被抛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