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尾路经坐落在茨厂街一带的友谊书斋,愕然看见店外挂著一张布条,宣布即将搬迁的消息。进去买了几本书,结帐时听经营人说起,才知道当地店面租金涨价,财力难以负荷,只能无奈搬迁。听罢不禁为之惋惜,曾经以中文书店集中而著称的茨厂街,又损折了一道风景。
作为吉隆坡的一个重要地标,茨厂街近年来面对特色淡化的隐忧。许多人将其归咎于客工泛滥的后果,但作为华裔移民的发祥地,客工云集对茨厂街来说倒不是新鲜事。这些离乡背井的人们自有他们的故事,带来别一番人情风貌。更何况,一个地区不能永远停留在同一个时光隧道,面貌总会随著时代的变迁而有所变化。
可怕的不是变化本身,而是变得千人一面,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差别。令茨厂街失色的最大威胁,恐怕是伴随著游客涌入,商业价值的上涨,带来的同质化现象。产业价值水涨船高,对租户来说,只会增加财力负担,友谊书斋的命运便是一例。小本经营的业者无力承担昂贵租金,唯财力雄厚的连锁店有能力进驻,失却在地特色。随著传统饮食业经营者衰老,后继无人,又吸引不到年轻的创业者前来开拓,到了最后,最有“华人特色”的食店,会不会只剩下一间又一间的肉干店?
每每入夜,一个个摊子在茨厂街的道路上冒起,遮蔽了路旁的店面,卖著许多了无特色的纪念品、服饰或名牌赝品。这些冲著游客而来的摊位,论活力与多元特色,恐怕还不如一个小地方上,带著老街坊温情的夜市。
犹记得多年前初到吉隆坡为异客时,提著行李从富都车站走向茨厂街,一路上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里的繁华热闹,而是一个个躯体枯瘦,卷缩在街角或天桥上的游民。这大抵是城市的特有景象,乡区固然也不乏穷人,但至少有片瓦遮头,不像这里寸土黄金,无处容身。
又有一次到当地的银行提款,碰见一位中年妇人,因其户头存款未达到50令吉最低提款限额,而提不出钱来。曾经精彩辉煌的老街,如今成了城市贫富悬殊的一面照妖镜。而这些在生活夹缝求存的鲜活个体,在这因物质的丰饶而让人感官渐渐麻木的城里,竟让我们窥见了几许生命的原始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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