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背景:杨建成(Cris Yong)是本地知名造型师,多年前就已开始蓄长发、做中性打扮,也曾向媒体表示从小就觉得自己是女儿身。去年11月,他下定决心进行隆胸手术,走上变性人这条路。

本地知名造型师杨建成(Cris Yong)进行隆胸手术后第一次接受媒体专访,也就是说这是他首次以“女人”的身分受访。他说:“我36岁了,这个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希望将来离世时,自己是带著现在的这副身躯。”

杨建成坦言,年轻时没有勇气做手术,于是在服装和造型上用心,但如今,已经百分百确认自己的想法。“有些人年纪太轻就变性,结果后悔;虽然我也很早就认定自己女人的身分,但也还是挣扎了很多年,差不多20几年吧,已经够久了。”

杨建成目前只进行了隆胸手术,未切除生殖器,严格来说,还不算完全变身。他说:“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决定隆胸,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很大的煎熬,要再做一次手术,我目前还没办法跨越心理障碍。”他笑说:“也许哪一天我觉得不需要再用到它了,就会把它去除。”

名人或多或少在意形象,变身女人,杨建成照顾容貌,却不斤斤计较,“我和一般人一样,社交媒体上,还是会放丑照,我觉得那是人性化的美。”
名人或多或少在意形象,变身女人,杨建成照顾容貌,却不斤斤计较,“我和一般人一样,社交媒体上,还是会放丑照,我觉得那是人性化的美。”

别叫我先生

变性,不仅是生理上的转变,它是一件比我们想像中更复杂的事。“现在人家叫我先生,我不能接受;叫我小姐,我觉得‘嗯,ok’。”他认为,每个人都活在两个世界里,一个是自我审视的世界;另一个则是别人看待我们的世界。“我们必须先搞清楚,你最在意的是别人如何看你,还是你怎样看待自己,哪一个对你来说,比较重要。”

其实这个观念无关变性,是值得每一个人思考的课题。但对变性人来说,自我认同是帮助自己重新适应生活的关键。“处理好自我认同这件事,才不会迷失自己。对我而言,我先认同了自己,别人自然就会认同我。”

维持门面劳“命”伤财

话虽如此,变性之后仍有许多现实的问题要克服。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服用荷尔蒙药物的副作用。变性人大量服用药物导致器官衰竭,英年早逝的新闻时有耳闻,杨建成说:“所以我吃得很少。”

男性的身理特征毕竟和女人大不相同,即使拥有一颗女儿心,雄性激素还是存在于他的体内,“我不敢吃得太凶,只有在胡子长得比较多时吃一些。”其实除了药,一些食物像是豆类食品,也能增加女性荷尔蒙,天下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同样的也没有丑的变性人,杨建成很愿意花心思。

“我比较幸运,样子本来就比较女性化,有些长得比较阳刚的,不吃药很难保持。当然,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照顾身材、保养皮肤。”药物的副作用让他直呼很可怕,“掉头发、皮肤敏感,人变得很迟钝,影响工作。”

杨建成指,男人变女人远远比女人变男人面对更多的难题,光是“维持门面”这一环就已经劳民伤财。再者,男人变身女人,在社会上较难融入,“很多人把变性人和性工作者划上等号,这是偏见,但也并非没有根据。变性人的工作选择很少,像我是因为有了自己的事业,而且是在时尚圈,所以还好,但收入或家境原本就不好的变性人,会过得很苦。”他语重心长:“所以我说,有心走这条路的人,不要太早下决定,要想清楚。”

自我——有节制爱美

除了隆胸,杨建成也在脸上动过刀。2009年,把鼻子收窄;2012年到韩国进行软骨隆鼻的手术,一个半月前再飞韩国修整上一次手术不足的地方,顺道加长鼻头。到目前为止的大半生都从事和美有关的工作,他总是提醒著自己,追求美是人生的其中一项目的。但他拒绝毫无节制。“我最不满意的是鼻子,颚骨其实也很宽大,很男性化,但后来还是决定不做了,我不想越做越多,不想走火入魔,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从事造型工作15年,他每天都在注视美丽,自然也开始思考,什么是美,要美到什么程度。“人是贪心的,美了之后就想更美,而且人的心态是这样的:反正都要动手术了,就一次过整多一点,比较划算。”他说,整形的过程是痛苦的,说上瘾,其实有点过分了。

“决定动手术,要克服很大的心理障碍,要很大很大的勇气,才办得到。麻醉的过程最难,要被绑起来,要进行消毒,整个感觉像被推上行刑台。”鼻子3次隆胸1次,一共4次手术,杨建成说自己还是未能克服,想起手术过程,还是心惊胆颤。

2014年年初,杨建成为杂志拍硬照,男身女身已经傻傻分不清楚。他把法国女星珍柏金(Jane Birkin)看作女人的标准,欣赏法国女人的从容优雅。
2014年年初,杨建成为杂志拍硬照,男身女身已经傻傻分不清楚。他把法国女星珍柏金(Jane Birkin)看作女人的标准,欣赏法国女人的从容优雅。

伴侣与家人——被理解是最大后盾

与另一半交往6年,对方陪伴著一起走过变性的过程。但,有件事让人想不通,如果对方是同性恋,为什么愿意让杨建成变身女人?他大笑,说:“我没问过他这个问题耶!”他把同性恋男人愿意和变性女人在一起的原因分为3类,“我猜,有一些是出于好奇,还有一种就是对方本身就是双性恋,而我的情况有可能是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很包容我。”

选择变性,家人毫无异议。母亲很早就心里有数。家人的理解是他最大的后盾,“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选择了自己的路。我从不会特别去吸引注意力,和家人外出时,打扮得加倍低调,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内心再强大,听见旁人不礼貌的批评,心里也还是会燃起一把火。杨建成笑说,外人的眼光、不礼貌的话,是变性人的功课。

“我走出去,还是有很多人会盯著我看,我有时会不敢抬起头;有时因为药物的副作用,情绪不稳定,别人一直看,我会瞪回去。”他想了一下,又说:“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人家看我不一定是因为我是变性人,我上过电视,也许他们只是觉得面孔有点熟悉?”他咧嘴而笑。

杨建成在2010年前后非常活跃,名模谢丽萍(Amber Chia,右)和苏慧敏(Carmen Soo,左)都曾经与他合作。
杨建成在2010年前后非常活跃,名模谢丽萍(Amber Chia,右)和苏慧敏(Carmen Soo,左)都曾经与他合作。

喜欢现在的自己

其实无论是谁,都应该知道什么场合做什么打扮,但这一点,变性人更应该有所领悟。“很多变性人在不适当的场合穿得很曝露,一直摇来摆去,不是招惹别人骚扰,就是引起别人不安。”转换外在打扮,杨建成自然而然落入变性人的圈子,但他的内心,只是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我没有特意要以现在的身分去吸引些什么,只是希望偶尔有人称赞我,也和一般人一样,有很多需要面对的个人问题。”

杨建成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满意的程度是“希望每天都像现在这样”。他和一般人一样,也会觉得自己未臻完美,以作为女人来说,他嫌自己臀部不够大、肩膀略显粗壮,但心态上,肯定是舒服和健康的。

“我不讨厌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我喜欢现在的身体和心境,可以面对人、可以面对自己的人生,就已经很棒了。”

事业——发展自己的服装系列

“如果有人告诉你,CrisYong过气了,不要怀疑,那肯定是真的!”杨建成搞笑地回应关于过气的提问。他坦言确实没有工作,“我觉得是现在的要求不一样了,我的风格不适合这个年代,现在流行简约,但我已经定型了。而且,我觉得你给我那么多钱,我却做那么简单的东西给你,我过意不去。”他说,从前3千令吉的工,会拖著5个行李箱出席,提供各式各样的服装,还包括头饰、首饰,但现在若还是这样,只是自以为认真,对方可能不喜欢。

“美是很主观的,有人觉得CrisYong的东西很酷,也有人觉得CrisYong很Kampung(乡土)。但是,如果你觉得我没工作,才给我工作,我不需要,你真心喜欢我的东西,才来找我。”杨建成把心放得很宽。“就当放个假,只是不知道这个假什么时候结束。”与此同时,他开始做一些幕后工作以外的事,“在时尚界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想有自己的服装系列,想要冠上设计师的名衔,只是之前同时有造型师的身分,会尴尬,现在有较多自由朝这方面发展。”

后记——不说 不代表不存在

2010年,杨建成接受《东方日报》访问,以男人的身分讨论男生像女生;女生像男生,性别模糊的课题。阔别5年,再次受访,他成了女人。

当年,他曾表示变性人只要不扰乱社会秩序,就不该被唾弃,而今他套入了这个身分,没忘记要安分守己。访问一结束,未踏出餐厅,他就已经把外套穿起。其实这么多年,除了外貌上的转变,我觉得杨建成还是当初的那个他,直率坦诚。他说,另一半曾劝他推掉访问,认为媒体只是想炒作,但他安慰对方说:“没关系,我去让他们看看我究竟是怎样的人。”

这事让我感触颇深,有些课题一有差池就成了哗众取宠。中文报一向保守,同性恋、变性人少有曝光机会,但没有被放在镁光灯底下的事物,不代表不存在。很多人、很多事是实实在在生活并发生在我们的周边,只是我们选择了避而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