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原住民,我们会想到台湾的阿美族、泰雅族、排湾族,也说得出动力火车、张惠妹等歌手的名字,而大马原住民明明离我们很近,我们却对他们感到很陌生。马来西亚基督徒关怀协会(Malaysian Care)执行总监王仰信自1992年起,关注及帮助本地原住民,在受限的环境里,长期为敏感复杂的课题发声。
51岁的王仰信是虔诚基督徒,24年前加入大马基督徒关怀协会后,为本地原住民奉献24年光阴,至今未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是雪兰莪州八打灵再也人,但已和太太李玉娘搬到霹雳,一开始是住在办事处的所在地金宝,后直接搬到原住民发展计划的项目区积莪营(Cenderiang)。
积莪营是打巴县上的一个小镇,非常简朴,王仰信和太太虽是生长于城市的人,但开始了当地的工作后,都深深爱上那片被大自然环绕的土地,现在无论与谁说起,都会热情邀对方一游。他说:“原住民的传统屋子才是真正能适应大马天气的建构,亚答屋特别凉快,连地板都有风徐徐吹进来,处处有不用钱的冷气。”
很多人对原住民不了解,见了他们的居住环境,都会讶异:“这地方能住吗?”对王仰信而言,“了解不同点,尊重差异性”正是这份工作让他感受最深的地方。“很多人有刻板印象,认为原住民就是‘乡巴佬’,落后、未开化。说到给予援助,大家也只想到捐献旧衣服。”王仰信多年来致力于促进原住民的农业和经济发展、建设社区资源中心和开展青少年发展计划,这些工作主要是填补原住民和外界之间的鸿沟,让他们有机会与外界接轨的同时,也让外界了解他们的文化,而不是将他们同化。
先掌握自己的文化 不为融入而模糊身份
“我还在学习中。”即便20多年过去,从每天金宝积莪营两地奔走考察到搬到该地定居,从年轻力壮到如今白发悄悄爬上了头,王仰信还是不敢说自己有所成就。他有感:“原住民是走出去了,但外面的人似乎还是不认识他们。我们的做法是把外面的系统带进他们居住的地方,比方说使用金钱交易;我们把所有的中心设在他们的村子里,而不是把他们推出去。”王仰信认为,这是一种身份认同,他们并不需要变成其他人以便被社会接受。
然而,在这样的形式下,多年来,许多原住民相关的课题仍然悬而未决,政策制定者始终把他们边缘化,大众对他们也依然陌生。王仰信笑说:“所以我愿意接受访问。”世界上不可能只有一种人,我们以为自己活在非单一种族的国家就很有包容性,但其实我们懂的还很少。“原住民与外界隔绝了太久,贫穷是他们最首要的问题,要协助他们发展可持续性生计,必须先学他们的语言、懂他们的文化。”
受英文教育的王仰信对方言一窍不通,却老早把原住民的语言都学上口,现时,也致力让原住民孩子认识自己的文化。“他们逐渐适应外界,自己的身份却模糊了,所以我们请老一辈在园丘里种植传统草药,也请他们教导制作传统手工艺,由他们带领新一代认识和掌握自己的文化。”为融入别人而抹掉自己,是最不该发生的事。
基怀农场计划 发展可续性生计
基怀农场(Ladang MCare)是马来西亚基督徒关怀协会在积莪营展开的其中一项计划,15英亩的田,包括两条河流在内,绵延10公里。我国有50%的原住民生活在贫穷线下,说到这里,王仰信有些愤愤不平,“他们原本自给自足,种稻的收成就足够吃上一年,但是现在森林开发了、河水被污染,土地被侵占或是变贫瘠,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出去买,可是买东西需要钱。”
在王仰信与团队推行的社区发展计划下,原住民接受农业培训,学习可持续性的耕种方式,团队也不断研究农作物的耕种和家畜的蓄养方法,传授予原住民,让他们以更有效的工具和技术以获得更好的收成。6年前,基怀农场计划也在东马沙巴开展,王仰信不时会东西马两地跑。
多年努力,并非没有成果,他说:“原住民以前不懂得为农作物讨好价钱,而且他们欠了债,不敢和人讨价还价,可是现在不同了,钱还清了,他们也算得上小老板了,可以议价,辛苦耕种的收成总算为他们赚到养家活口的钱。”去年,有一个认识了好多年的原住民告诉王仰信:“我终于可以在小店里付现金买东西了!”,我们听来,或许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对那位原住民和王仰信来说,都是让人激动的进程,尤其鼓舞著王仰信。赋权的过程或许很慢,但努力并非付诸流水,年年月月后,总有收获。
原住民有一套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和家人的关系紧密,非常知足,但也因为这样,很多时候,无法替人打工,和外籍客工刻苦耐劳的卖命工作相比,原住民总是显得懒惰、不愿意付出。王仰信提到,现在许多原住民青年就算在外受了教育,最终也还是选择回到村落,他们不受拘束的随性而为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那是他们的天性。
放低身段学会聆听 声音再微弱也要做下去
大学毕业后,王仰信在一般公司担任人力资源部门的执行员,27岁时透过教会了解了马来西亚基督徒关怀协会的工作,决定投入其中。对他来说,是服事。而这些年,他也学会了许多事,尤其作为执行总监,看著年轻一辈处事,仿彿看见昨日的自己。
“我一开始进到村落,充满雄心壮志,很多事想做,觉得这个要换那个要改,认为自己受过教育,是去帮助他们的,他们要听我的。”结果是原住民老人的一声呵责,让他安静下来。“他说:闭嘴。坐下来,听。”
那一刻,王仰信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什么都不知道,却想拥有主控权。南非前总统曼德拉曾说过,“当你使用他听得懂的语言与他交谈时,那些话会进入他的脑袋;但当你使用他的语言与他交谈,那些话会进入他的内心。”王仰信开始放低身段,除了学习原住民的语言,更多时候,是安静地聆听。虽然他们的观念未必都是正确的,但了解他们的思维与文化,才能真正帮得上忙。
在文化差异这一环,他也不是没有受过冲击。“有一次,带了小鸡过去,也建好了鸡寮,准备好饲料,谁知道一星期后回去,小鸡全死了。问他们为什么不喂食,他们说:‘那又不是我的。我以为你会照顾。’”这样的情况要大发雷霆吗?要就此放弃吗?王仰信选择失败中学习。他坦言:“年轻时,总是心急,后来才知道很多事不是一朝一夕,不能冀望一觉醒来就有重大转变。”
原住民课题始终离不开土地,这些年来,土地被侵占的事愈演愈烈,王仰信和有志于此的律师常常体会到现有政策和体制下有心无力的无助。原住民课题原本就不受关注,而今社会上、国际间的大新闻更抢眼球,在这项被忽略的课题上,王仰信只有两个选择,不做或者做下去。
他高瘦的身影仍然行走于园丘和村落,仿彿回到年少时,喜欢大自然、热衷森林探险,唯一的不同是,他不再像当初那个少年,总是问“为什么世上有穷人?是什么导致他们贫穷?我能做什么?”,因为他心里已经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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