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人】律师眼光审视两性关系　杜韩念从“结局”看起

用“网络爆红”来形容杜韩念一点也不为过。他是拥有16年执业经验的民事律师，但在今年9月之前，无论是律政界、媒体圈，抑或网红圈，这个名字皆掷地无声。因为一则帖文的爆红，他的电子书《男女那些事》在不到一个月内累计1万次下载，成为网络上新晋且广受欢迎的两性专家，受广大女性网民“膜拜”。

一切源于今年9月10日，杜韩念以友人面对财务危机，准备申请破产的故事在面子书上写了一篇“我们拿著第三世界的工资，过著第一世界的生活”的帖文。该帖文累计接近6800次转发，接下来连续两天，他的面子书每日涌入接近1000个交友请求。9月12日，面子书交友额度几近爆满，于是便架设了个人专页。同时，早在9月1日发行的电子书《男女那些事》，也连带大受欢迎。9月尚未结束，他的个人专页已有接近5000关注者，且持续增长中。

爆红全在意料之外，他坦言：“发生得太快，还来不及沉淀。不过倒也不觉得生活上有什么转变，当然也一直提醒自己不可以变。要谦虚，要记住写作的快乐，不要为了取悦读者而改变方式。”被称作“律师作家”，他称自己并不习惯，既然成名不在计划内，接下来也会按平常心去做，“有人邀请去演讲，我就去；有读者来信询问感情问题的建议，我就答。但关于谘询，其实也是出于偶然，毕竟我没受过相关的专业训练，没有心理学或辅导员的背景。”

身为律师，他自认对人感兴趣，喜欢也擅长说故事，“我面子书上的帖文在去年8月以前，都是以英文书写的。直到那时候心血来潮，用中文写了一篇感慨白发放肆的短文。”毕业自巴生兴华中学，他笑说：“我自觉中文已经交还给老师了，那一篇之后，我给了自己一个30天挑战，每天用中文写一则帖文。”持续写了整整1年后，他把那些文集结成电子书，放在网上让人公开下载，里头的文字都基于他工作上遇到的真实个案。

“婚姻这道门，没事不要随便进来，有事不要随便出去。”

与合伙人共同经营律师事务所，他的工作范畴不仅仅是离婚官司，还有遗产继承、不动产纠纷等，产业买卖占其中最大部分。所以，他和女人打交道，也出现在富人圈里。为什么是女人？据他透露，有90%的离婚诉讼是女性提出的。也因此他经常用这句话来调侃自己的工作：“很多女人在我面前哭。”

他笑称：“我是闺密型律师，女人见到我就是不吐不快。其实我没有必要听她们吐苦水，说自己的老公有多糟糕。但无所谓，我愿意听。说出来了，她们会舒服一些。”他尝试去同理，“所有的婚姻都是千篇一律，都是很苦的。根据统计，有1/3的婚姻挨不过5年，而这仅仅是指‘逃出来’的人，还不包括那些正经历外遇、分居、冷暴力的婚姻。”律师事务所设在二楼，身边已有一些朋友“爬楼梯”（朋友圈里用“爬楼梯”来笑指找他办离婚手续），再加上这些年来见过各种各样的痴男怨女，杜韩念自己也不禁耸肩道：“我也觉得很奇怪，怎么还会有人愿意请我去他们的婚礼，希望得到我的祝福。”

话虽如此，39岁的他已婚，育有一名9岁的女儿。无论是以上这番话，抑或平台上许多一针见血，戳破婚姻真相的文字，都让人好奇，他的另一半作何感想？婚姻对他而言，难道只是能避则避的灾难？他说：“很多人误以为我对婚姻消极，事实上，非但不是，我还很积极。有句话不是说知死而后生吗，先看懂了死，才懂得生。你必须先领悟婚姻是脆弱、难以长久的，才会更小心呵护。”

他直言，法律工作上接触的多是阴暗面，“我们每天面对的都是不开心的人，开心的人不会来找律师。结婚你不找律师，但离婚找。新生命诞生你不找律师，生命走到尽头时找。申请信用卡你不找律师，但破产时找。合伙创业你不找律师，但发生纠纷时找。律师看见的、接触的都是负面的。”他说，如果人生是一场戏，那律师是从最后一集看起，“我们先看了结果。”

或许是因为这样，工作以外，杜韩念热衷于人性课题，“婚姻不靠法律，靠‘想通’。”针对婚姻，他自认说了许多人们不敢说出口的真相，但并不是想传达“别结婚！”的讯息。他这样比喻：“在你决定步入婚姻前，必须先了解它是一段艰辛的旅程。就像人们去攻克珠穆朗玛峰，已经知道得冒著生命危险，要事前练习，要带备工具，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启程。婚姻就像准备登顶，你不能骗对方骗自己只是去公园逛一逛。”

他语重心长：“婚姻是两个人的结合，不是1加1等于2，而是0.5加0.5等于1。双方都要损失一半的自己。先想清楚这一点，你愿意吗？如果你还是一心想活出自己，那请不要结婚。”

关于婚姻，杜韩念说：

在婚姻里，要不断学习，不能原地踏步。因为彼此都在变，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一直是当初你爱上他/她时的那样子，所以你也不可以只是爱上一次，而要学习每天再次爱上他/她。

在大城市里，发现自己是Kampung Boy

约在他工作、生活的雪州巴生见面，杜韩念笑说：“我基本上连离开这个区域都懒惰。”在这个时代，拥有社交媒体的影响力，等于握有相对丰富的资源，但关于如何应用，目前的他毫无头绪，“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想也不必太纠结于这一点，就像漫威的超级英雄，也都是在获得超能力之后才去想该如何使用。况且，现在的我也还没有成为真正有影响力的人。”

才刚要迈入四十不惑，他说自己已经没有更大的追求，“我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抵达人生的巅峰，要逼自己好好珍惜才是。因为接下来所拥有的都会慢慢失去。我父母现在还在，将来有一天会离开。我以后健康状况肯定不如现在。爱我的人也会一个接一个离开。女儿现在还会腻在身边喊爸爸，长大一些可能就不再那么亲热。”他有感：“39岁已经是人生的一半了，我的电池只剩50%，而且还无法充电。”和杜韩念谈话，有一种怅然感，但你知道，他说的并没有错。一如他自己所说：“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不然会难过。”

但这是30岁以后的杜韩念。在这之前，他也曾经满满野心，自诩能闯出一番大事业，“我27岁辞掉律所的工作，去中国上海发展。我以为自己属于钢骨丛林，却在真正的大城市里发现自己是‘Kampung Boy’（甘榜男孩）。我享受自由，享受慢节奏，但上海的节奏非常快，压力非常大。在高速发展的城市生活，人反而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感觉进步，心灵却空虚。”

在上海的2年，他在当地的律师事务所工作，主要负责企业的并购，“我觉得很不快乐。优渥的薪金只安慰到头3个月，接下来压力大到不想去上班。”他忆述：“还记得有一次太太发电邮安慰我，我把它打印出来，带到厕所去，躲在里面哭。”

他笑说当初请求从事会计的太太辞工和自己一起到上海去，一心觉得是去往更大的舞台，“在法学院时我经常幻想自己是成功的律师，乘飞机坐商务舱，平日有司机接送，办公室有落地窗，还有美女秘书，但我在巴生当律师时，楼下是卖鸡蛋的商铺，秘书是妈妈级的人物，我不服啊。”有趣的是，杜翰念如今服务的律所正是当初被他“嫌弃”的那一家，只不过当初他为人打工，现在是合伙人。“我庆幸自己有去上海。那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转捩点。这个苦我必须吃，吃了才知道自己真正向往的是什么。”

客户患癌离世 意识健康的重要性

他谈到自己有一个关系挺不错的客户，有一次请他到家里喝红酒，“他的房子很大，跑车也都买齐了，太太很漂亮，女儿们的学业成绩也很好，我对他说：‘你是我的偶像。’但没过几个月，他叫我到医院去一趟，他要立遗嘱。他患癌，从发现到离世仅仅15个月。还记得有一天下午，他来律所找我喝茶，那时原本90公斤的他只剩下约60公斤，基本上是从车里爬出来的，那一刻我觉得，人没有了健康，就什么都没有了。人家看著你开跑车，露出的也不再是羡慕的神情，而是同情。”

那算是他人生的第二个转捩点，约5年前意识到健康的重要性。“我上健身房，因为不甘寂寞，就约身边好友一起去，从2个人到7个、10个，人多了，就觉得自己有责任，不能再按照网络上得到的知识去指导，于是就请合伙人看顾律所，我2个月没去上班，考了张私人健身教练的证照。”他不怕直言：“我中学时期什么都做得不错，唯独运动不行。”

生活里虽有许多不在计划内的意料之外，杜韩念一直尽可能对自己诚实。现代人婚姻的盲点，他是这样说的：“不认识自己、对自己不诚实、不愿意相信过于丑陋的事，习惯性地粉饰太平。”而这一切放在生活里，也同样如当头棒喝。而他自己正是走了弯路、吃过了苦，才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和人生的真相。“我也终于领悟到快乐的定义不是‘有’，而是‘没有’。没有灾难、没有病痛、没有财务困境、没有感情纠葛。”

关于金钱，杜韩念说：

再有钱的人离开人世时，财富也只是3张A4纸（遗产清单），最多4张。在上海的那两年，让我领悟到金钱能给你安全感和信心，但不一定能让你快乐。安全感和快乐是两个不同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