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是文字,在导演将故事变成生动的画面以前,剧组还需要个哆啦A梦——美术及道具组。

从无到有,他们把剧本里的文字剧情实体化,创造出电视剧和电影里的世界,就如打开机械猫的任意门,让观影的人走入剧情里。

约访当天,记者来到一个工业区的仓库,门口没有招牌,外头堆积了一些木头和盆栽。傅文辉热情地招待记者到他的工作室,仔细地导览一番。外表平平无奇的“工厂”,里面都是宝藏;就像来到了文物馆,从富有年代感的三轮车到科技感十足的机械枪,每个道具仿彿述说著不同时代的故事。

现年53岁的傅文辉是Sinple Works的创办人,也是电视电影的美术指导,过去曾参与多部国内外影视作品,包括:《夜明》、《老师嫁老大》、《初恋红豆冰》、《湄公河行动》、《释迦摩尼传》等等。

他是美术设计科班毕业,年纪轻轻就开了美术设计公司,在商业美术领域做了15年。公司结业后,他才踏入美术道具这个领域。他说:“我算是半路出家,差不多40岁才入行。美术设计公司倒闭后,我在想还可以做些什么,就想到做道具。因为可以跟制作团队拿首付后去买材料,完工后再收钱,不需要太多本钱,于是我就当起了自由业(Freelance)美术及道具师。”

身在美术组,傅文辉的工作就是读剧本,与制作团队开会,之后再把讨论结果融合自己的经验、观察和想像,绘制出符合剧本故事设定的设计图。入行初期,傅文辉没有工作室,有很多作品都是在大树下的嘛嘛档起稿,说到这,他即场展示如何绘图。只见他用黑笔在白纸上勾勒出线条,不一会儿就把一个办公室的设计图画好。

“我小时候很喜欢看漫画,而且很爱发白日梦,想法天马行空,加上我有绘画的功底,所以在绘图上有很大的帮助。每个人的成长和生活环境不同,同样的剧本给不同的人看,会想像出不同的画面;而美术指导就是要把剧本实体化,制造故事场景。”

工作室墙上挂满了时钟, 是摆设,也是道具;参观傅文辉的工作室仿彿置身文物馆,看到的每件道具都述说著当代的故事。
工作室墙上挂满了时钟, 是摆设,也是道具;参观傅文辉的工作室仿彿置身文物馆,看到的每件道具都述说著当代的故事。

会搭建实景 亦懂得拆除还原

对傅文辉来说,美术指导就像魔术师。“我们除了要在原本空空如也的摄影棚或平地‘变’出很真实的场景,拍摄后也要懂得还原。在那些文化遗产建筑物里,我们还得制作假墙,避免在房子下钉子, 确保拍摄完毕后,原封不动地交还给场地主人。”

他续说:“以电影《湄公河行动》为例,我们要在空地用竹子搭建出4层楼高的房子,不仅要顾全画面的美感,更要确保所有人的安全。”他透露,拍摄结束后,有人愿意高价买下该竹屋作为观光景点, 但他拒绝了。“虽然我们搭建的这个竹屋在拍摄时可以承载很多人的重量,但我们毕竟没有真正的建筑背景,竹屋长期日晒雨淋,难保没有隐患。因此即便出价再高,我们也得忍痛销毁道具。”

美术指导也是带动文化之人。傅文辉说,好比多年前的新加坡电视剧《小娘惹》就掀起了娘惹文化热潮, 很多人特地前往马六甲和槟城参观峇峇娘惹博物馆、买珠绣鞋、吃娘惹餐点。“做道具的需要‘文武双全’,懂得制作道具固然重要, 但也要懂得看剧本。遇上古代或年代剧,我们得了解每个时代的历史、角色的背景,这样塑造出的场景才能让人信服,观众可以入戏,带动文化历史。”

从只身一人到拥有团队,傅文辉需要处理的事务和以往也不同。目前他主要负责把剧本的概念画出来,道具和细节则由团队执行。他直言:“要制作出好的影视作品单靠一人是不行的,团队十分重要。大家做好本分, 再互相配合,最终的目的就是让作品好看、故事精彩。”

有限资源中使命必达

问及创作时是否遇过瓶颈, 傅文辉说:“在我的字典没有‘做不到’这个词,只有要不要做, 我相信只要有心就一定可以办得到。另外,做这行要有原则,对自己、制作团队和观众负责。影视圈是很‘烧钱’的行业,但有时候资金不足,我们必须在有限的资源中做出有品质的作品。”、

书架上摆满的漫画都是道具,也是傅文辉的私藏。小时候爱看漫画,喜欢发白日梦, 脑袋总有很多天马行空的点子, 让他在工作上有源源不绝的灵感。
书架上摆满的漫画都是道具,也是傅文辉的私藏。小时候爱看漫画,喜欢发白日梦, 脑袋总有很多天马行空的点子, 让他在工作上有源源不绝的灵感。

“做这行不要计较, 要肯付出才有机会, 不是钱给得少就可以随便做。即便让我用5 块钱做出50块的效果,我们也得想办法,这样才能‘长做长有’。”

他也透露,国外很多制作团队很喜欢和大马人合作,原因是团队愿意吃苦,最大的优点就是变通。他笑言:“国外的制作团队中,每个人都有精专的专长,一个道具组就可细分成木工、铁工、电工等;在本地则是‘包山包海’,一个人就懂得很多技巧,导演要求什么都可以‘变’出来。”对于有意入行的年轻一辈, 傅文辉的建议是:不要害怕付出,过程中的经验累积可以丰富自己的阅历,有助于日后在领域中做出一番成绩。

结合经验与新技术 看好发展前景

傅文辉在这行经历了时代变迁,“以前的人出门看地图,现在的人没有位智( Waze)就无法到达目的地。我们以前可以徒手画画、或是写出很漂亮的书法,而现在大多都用电脑软件设计后打印, 近期还有了3D打印机。”他的工作室就引进了9台3D打印机器。

过往若要制作大量道具, 首先得做模具、倒模翻模,工序繁琐。现在只需请人在设计软件上绘制3D图,就可以制作出许多零件加以组装。科技越来越进步,貌似许多技术可以替代手工制品,那么电脑美术设计(ComputerGra p hic) 会否取代美术和道具的工作呢?

傅文辉对此表示:“或许市场会缩小,但个人觉得不会被淘汰。因为戏剧讲求的是‘真实’,全都以电脑设计,成本高、效果也不如以假乱真的道具。与其担心会否被淘汰,我们可以做的是借由累积的经验,结合新技术和新思想,做出更好的作品。我相信马来西亚有一定的市场,未来也有机会发展的。”

投身影视行业就是在拿自己的时间和健康拼搏,作息日夜颠倒、长时间工作,若不是心中有股热忱支撑著,是很难坚持的。傅文辉表示许多同行都熬出一身病,有些受伤、有些发生意外,自己也试过遇险。

拍摄《湄公河行动》时,傅文辉找来了当地熟悉运用竹子搭建房子的原住民帮忙,在竹林原地“变出”四层楼高的竹屋。虽然有人愿意买下这件大型道具,但安全考量下,傅文辉果断拒绝。
拍摄《湄公河行动》时,傅文辉找来了当地熟悉运用竹子搭建房子的原住民帮忙,在竹林原地“变出”四层楼高的竹屋。虽然有人愿意买下这件大型道具,但安全考量下,傅文辉果断拒绝。

有一次工作时,他不慎坠入13尺深的大型道具, 当场昏迷入院。所幸他落地的洞口内没有摆放尖锐的工具,不然必死无疑。“之后照X光时发现, 我的身体里嵌入了一件短短的铁块,貌似我配戴的项链中的其中一节。那是我父亲生前戴的项链,或许是他在冥冥中保佑我,让我逢凶化吉。”事后,傅文辉担心自己再次发生意外,又怕落下病根,日后周身病痛,所以买了很多医药保险。

他也说,影视娱乐圈是个花花世界, 诱惑很多,加上日日夜夜与同行相处,少了时间陪伴另一半和家人,他也赔上了自己婚姻。

“这一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每年都有一批年轻人踏入这行, 但留下的人不多。这行业辛苦,需要牺牲时间、精力和健康,如果没有热忱,最好不要踏进这一行。”虽然傅文辉嘴上直说这是一个很累人的行业,但他也表示,这份工作带给他满满的成就感。每完成一个作品,他都感到很满足,这也是让他继续留在这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