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写】笑中有泪，幽默说故事　黑色水母图文创造影响力

不只是搞笑

人生那么难，需要一些诙谐好玩的事来调剂，幽默感是非常重要的特质，但并非人人懂得运用，玩笑开得不好，损人不利己亦显低级。本地图文创作者黑色水母连续3年蝉联大众书局畅销榜冠军，“所有的事都可以搞笑，但不仅仅是搞笑”是他最鲜明的风格。

图文作者黑色水母出道10年，累积粉丝无数，近年开始创作长篇故事，有的赚人热泪，有的发人省思，但无论题材是什么，始终带有搞笑元素，本名黄俊杰的他直言：“因为黑色水母无法不搞笑呀，那已经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黑色水母的作品即便在今时今日看，也仍然是非主流，线条多、文字多，主角都长得算不上好看，表情也都异常夸张，用直白的说法，就是有点丑。但偏偏，他很红。面子书专页的关注者接近17万人，出版的作品包括即将面市的《丧尸，机器，我们和弟弟》计有25本，日前更被香港电影制作公司“金门制作”相中，去年出版、以电影剧本为规格创作的《天桥下的天堂》将被搬上大荧幕。“金门制作”近期的电影作品包括郭富城主演的《踏血寻梅》及古天乐和吴镇宇担纲的《脱皮爸爸》。

幽默感，和梦想一样，对人生很重要。没幽默感，你不会死，但是会让你闷得想死。有幽默感，就算苦得想死，都会让你笑到忘记死。 ——黑色水母（摄影：张真甄）

融入哲学，跳脱纯搞笑

黄俊杰坦言，前5年的创作以纯搞笑为主，来到第六年时，开始创作有故事剧情的作品，2015年取名《再见》的短篇作品算是一个开端，这个只有35张图的故事在面子书疯传，让许多人想起自己心底敢想不敢为的事，引发了极大的讨论。内容讲述九十多岁的阿林死后回到中学教室，教室里有同学阿达在等他。班上所有同学在死后都会回到教室，阿林是最后一个回去的人。

故事的设定是灵魂在继续下一段旅程前，来到这间教室的人都有3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做任何事情。阿达把之前同学们做过的事转述给阿林知道，包括想当歌手的珍妮平凡安稳地过完一生，最后3小时一直在唱歌；中风不能动的君杰在学校里拼命乱跑乱叫；当摄影师的阿光走遍世界，最后却选择默默看著校外风景；而阿林选择在学校食堂吃怀念的味道。

《再见》这篇没有多大意图，只是在网上分享的作品转载超过6万次，有网友留下了这样一则留言：“笑了整本书，却在最后一页痛哭失声”。黑色水母的画风很搞笑，长期追随的读者都知道，但其实，搞笑之外，他的作品很有哲学性，故事笑中有泪，也有很多让人破涕为笑的时候，这和人生很像。当然，这当中有很多他对社会、对环境和对人生的看法，正如他说：“很多都是自己的观点，有的人用嘴巴说，有的人用文字描写，而我用图画来表达。比方说《我的梦想学校V》就是我对教育体制的一项提案，不是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法，而是符合逻辑、有可能被实现的事。”

每到年末，黑色水母的粉丝专页会上载提醒大家“一年又过去”的图文，几年下来，已经成了一种传统。右图是2017年跨入2018年时的作品，额头写著19的学弟其实是2016年的学长，他把“6”转成“9”恶作剧。

之所以跳脱纯搞笑的风格，一方面是随著年龄增长心态逐渐成熟，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变化，另一方面是考虑到纯搞笑的创作无法长久，他坦言：“当然，搞笑的东西当下是有意义的，毕竟能让人开心，但很久以后呢？纯搞笑的东西寿命很短，我追求的是更多的影响力。”他是成长在哆啦A梦时代的孩子，“时光机或许只是漫画里的一个道具，但穿梭时光的概念在未来并非不可能，同理，我觉得透过创作可以影响思维，那些我没办法做到的事，或许我的读者将来能做到也说不定。”

穿插笑点，温和传讯息

从前一年可创作3部作品，著重于故事性创作后，产量减半，但作品的内涵增加，也为黄俊杰创造了更多机会，“金门制作看中的其实是《再见》，但那篇的故事性不足以拍成电影，所以后来推荐了《天桥下的天堂》，那是为电影而生的创作。”他坦承有这个野心：“图文本就可以与影视合作，那已是趋势，日本就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虽说创作的内容有变，发展的路向也有所不同，但搞笑的元素始终没有离开黑色水母的作品，黄俊杰解释：“那是习惯，也是品牌。早期，我还会刻意想梗来植入，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梗或是有了梗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和放在何处，现在累积了经验，幽默感也多了，都是靠直觉在下梗，可以说是已经驾轻就熟。”

他不讳言：“它确实有一个方程式，但我无法解释，是技术，但没得传授，就像没人会开班授课，教你如何变幽默。”相比纯搞笑，在有讯息要传达的故事里加入搞笑元素，难度更高，要很自然地带入，不著痕迹地影响读者的心情起伏，“就像电影，伤心为主线的故事也会适时出现一些诙谐的桥段，总不能一直陷在沉重的情绪里。”连续3年蝉联大众书局全年最畅销书目榜第一名，也在亚洲周刊的热门文化指标书籍榜中，逾12周蝉联榜首，黄俊杰指，从前的两格、四格纯搞笑漫画画得快、画得多，迅速建立起读者群，而今稍微转型画长篇故事，但夸张诙谐的画风不变，不仅过去的粉丝能轻易接受，也吸引了另一批重视内涵的读者。

学生的心声，黑色水母帮你大声说出来！黄俊杰用他的水母式幽默，提出有可能实现的梦想学校模式，将来若有读者成了教员乃至影响政策的官员，书里那些看似无釐头的提案或许能成真。

环境决定你的幽默感

黄俊杰虽在出版界活跃10年之久，但除了签书等活动以真面目示人，平常非常低调，即便曾接受媒体采访，却选择掩去真实面貌。他直言：“若是两个月前来约访，我应该不会接受。”而今，除了影视上的合作，他试著让自己稍微多一些曝光。事实上，他和一般年轻人没有多大的不同，虽是走搞笑路线的图文创作者，但绝不是说起话来就能让人笑得东倒西歪的类型。“我不是能现场搞笑的那种人，所以才释放在图文里，有些人用言语搞笑，有人用动作，而我靠创作。”他笑说：“我相信搞笑的人其实并不是喜欢搞笑，而是喜欢逗人笑，并从中获得满足感，因为我就是这样。”

黑色水母的作品没有分类，既不属于恐怖类别，也不是爱情、职场或心理学类型，“所以我没有局限，什么类型的内容我都能画，只要把想画的画出来就行了，能画的题材太多了，画都画不完。”黄俊杰笑言：“所以要给身边人介绍黑色水母的书时，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介绍，很难解释，只能说‘好看，快看’。”图为他近期出版的4本具故事性作品，左起《那些神秘失踪的橡皮擦》、《天桥下的天堂》、《请听外星人说话》和最新上市的《丧尸，机器，我们和弟弟》。（摄影：张真甄）

他认为，每个人都有幽默感，只是受所处的环境所局限，“我来自开放的家庭，中学生涯过得很开心，身边有说起话来很好笑的朋友。”说到这里，却也不由得感慨起来，“有些人本来很搞笑，但出社会后，就不怎么搞笑了，所以说是环境使然。”他接著说：“如果一个人少了点幽默感，总是对别人的话过度敏感，把他丢到一个大家总是互相吐槽的环境，或许哪天他就习以为常了，还能回吐。”

一条梗是好笑还是无聊，非常主观，很多时候和个人的地域、文化和背景有所关联，黄俊杰指：“有些人喜欢看台湾综艺节目，用谐音来搞笑的桥段对他们很受用，但我或许是因为不熟悉那些用字和发音，就是笑不出来，有些比较开放的国家会出现一些暴力情色、断手断脚，讥笑的方式来搞笑，但我觉得最高招的幽默是自嘲，韩国人在这一方面就做得很不错。”

设身处地　好笑不低级

意大利时尚品牌杜嘉班纳（Dolce & Gabbana）近日一支广告片涉及种族主义的事件引起广泛讨论，有人谴责该品牌充满恶意，但也有人认为是受辱一方缺乏幽默感，过度反应。先不论这事件是否存在隐议程，平常时候，玩笑的尺度若是拿捏得不好，也会轻易引起轩然大波，关于这一点，以创作维生的黄俊杰倒是有一套非常受用的哲理：“自嘲准没错。如果这支广告是意大利人在自嘲，那就是幽默而不是羞辱。很多时候，只要能换位思考，就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以这次事件来说，位置互换，换成中国人嘲笑意大利人的国民美食披萨，意大利人难道会没反应？”

幽默当然不建立在捧高自己，踩低别人，既然如此，贬低自己或许是可行的方法之一。黄俊杰指，大马并非没有搞笑的环境，只是有些敏感课题碰不得，得要“礼貌地搞笑”。“我作品里的搞笑元素都倾向具有正面意义，我本来也不是会恶意去批评什么的那种人。”他说：“说实话，人往往很爱埋怨和批评，却很难接受别人批评自己，那不如就自我批评吧。”或许因为执笔的是黄俊杰，所以黑色水母的作品相对温和，也或许是因为穿插其中的搞笑情节，明明是要说一件很值得我们反省的事，却不觉得是在说教，就像有人嘻嘻哈哈地就给了你一记当头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