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制度经济学派的道格拉斯‧ 诺斯（Douglass C. North）在其多本著作中不断强调制度的重要性。何谓制度？除了国家的宪法与法律条文、社团组织与公司的规章，以及宗族的规定之外，各种无形的限制、文化、禁忌等等，也是制度的一环。这些枝枝节节限制著人们的一举一动，也限制人们的选择与事情的发展可能。但是制度也并非一成不变，因为制度会随著制度中的人与事情的变化，而有所改变。
橄榄球最初因为足球赛的人抱著球进龙门，而开始改变了游戏规则，随后橄榄球独立出来，变成另一种运动。橄榄球的诞生，无疑是制度演变的最佳注脚之一。
但是制度的演变，并非只会变好，而是有可能变坏。从事后之明的角度来看，中国明代的盐引（领取食盐的许可证）制度可说是制度变坏的例子之一。蒙古人虽然在明代退出关外，但是仍然拥有很大势力，并且在蒙古之后，游牧民族的力量仍然强大。明朝一代由始至终都必须面对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
中国明朝政府为了抵抗北方的游牧民族，因此设立盐引制度让北方的军队的粮食供应能源源不绝。当时规定，只要能把粮食运到北方予军队，就能够得到盐引，然后凭盐引可换取食盐并贩卖。由于这是一门有利可图的生意，因此吸引了不少米商投入此行业。后来为了方便，甚至有人在北方靠近驻军的地方种植粮食，以减低运输成本。后来也有盐商专门向取得盐引的米商收购盐引，并借此赚钱。这使得盐引变成了期货市场，并根据市场供求调整的自由贸易方式进行。
由于后来政府发出过多的盐引，盐引的价格贬值，导致米商不愿意接受盐引作为汇票，并且盐商有著太多无法换取食盐的盐引。同时盐走私不断增加，导致盐价下滑，更导致盐引的实际价格进一步下滑（但票面价值不变）。同时，政府因缺乏足够食盐而拒绝兑换盐引，促成价格更是下跌。结果这形成恶性循环，不再有粮食供应到边疆。
制度进一步被破坏
明朝政府的解决方法不是管理盐引整顿市场，反而以简单暴力的方式废除盐引，改成少数盐商专卖，让事情平息。如果明朝政府采取管理与重新规划，有可能此事会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完全自由贸易市场，进而让中国的经济制度往不同的方向发展。
不只是经济，诺斯的理论也可用于解释英国君主立宪制度。英国君主立宪制度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经历了十七世纪的内战（清教徒革命）、处死查理一世（CharlesI），以及光荣革命，英国国会才一步步透过各种法案，确立了英国国会成为国家重要政治机构，更因为十八世纪时王室赋权国会多数党领袖组织内阁，并一步步限制王室成员不干涉政治（善意的沉默），才使得英国成为实行君主立宪制的国家。
在以上三个例子中，都可看见制度的各种规则如何建立或破坏，导致制度产生变化，变成今日所见的样子。除了硬性规定（政府法令和游戏规则）与软性规定（文化），也有各式操作方法的执行与否（是否按照规定操作，或者选择不遵守，进而长期累积促成新规则的诞生）。
今年以来，不但盼不到大家所期待的政治改革，反而眼见许多进一步破坏制度的事情发生。甚至有民众为此欢呼，而忽略了我们到底为此所付出的、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补救的国家成本。
称不上忧国忧民，但盼此篇能提醒唤醒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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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专长为中国近代史、东南亚近代史与海外华人史。目前研究以吉隆坡和新山的华人社会为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