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迪君：黑格尔论《易经》

《易经》分义理与象数两个部分。周文王的《周易》以卦象代表处境，阐述面对各处境应持有的态度和义理，经孔子和东汉王弼等弘扬。这是先秦诸子讲仁义道德和天人和谐的源头。

战国时期子思和孟子的弟子在《系辞》和《说卦》中编写《象数易学》，经汉朝孟喜、京房和虞翻等纳入董仲舒所提倡《天人合一》和《灾异遣告》论，以及宋朝陈抟、邵雍和朱熹的肯定，形成强调《卜筮逻辑》推演的《汉易》和《宋易》。孟喜等在《易经》中牵强地纳入24节气和12时辰等科学概念，比如以乾坤二卦的12爻对应12时辰。加上阴阳五行论，经学家说《易经》足以媲美西方科学。经学家还说黑格尔（Hegel）褒扬《易学》是中国人的智慧。遗憾的是黑格尔对《宋易》的评价非常低，无论如何，他把《宋易》说得还是深入浅出的，值得一看。全文如下：

“中国人也曾注意到抽像和纯粹思想的范畴，《易经》是这类思想的基础。《易经》包含中国人的智慧，它的起源据说出自伏羲，一个毫无意义的神话。传说的要点是伏羲从河中跃起的龙马背上发现带符号的图表，包含一些上下排列的平行直线，具有一定意义的符号。”

“中国人说那是他们文字和哲学的基础。那些图形的意义是抽像的范畴，是纯理智规定。中国人也达到纯粹思想的意识，但只停留在最肤浅的思想层面。这些规定固然是具体的，但却没有概念化，没有思辩思考，只是取自普通观念，按照直观和普通感觉表示出来。因此这套公理中，找不到对自然或精神力量有意义的认识。”

“为了满足好奇心，我将详述那些公理。那两个基本形象是一条直线和一条虚线：实线表示完善、父、男、一元、肯定。虚线表示不完善、母、女、二元、否定。这些符号被高度尊敬为一切事物的公理。把它们重叠起来，两个一叠，便产生四个形象：即太阳、少阳、少阴、太阴。这四个图像的意义是完善和不完善的物质……”

从抽象到感性

“这些图形曾得到多方面的说明和注释，因而产生了《易经》。《易经》就是这些基本符号的发挥。这些基本的图形又作卜筮之用。因此《易经》又叫做‘命运或命数之书’。这些图形是思辩的基础，但却同时又用作卜筮。所以那最外在最偶然的东西与最内在的东西竟然存在直接的结合。”

“把那些直线再组合起来， 三个一叠，便得到八个形象，叫作八卦；六个一叠，便成了六十四卦。我将举这些卦象的解释以显示它们是如何的肤浅。”

“第一个符号包含太阳与阳本身，是天（ 干） 或是弥漫一切的气。中国人的天是至高无上的。第二卦为泽（兑）、第三为火（离）、第四为雷（震）、第五为风（异）、第六为水（坎）、第七为山（艮）、第八为地（坤）。我们欧洲人是不会把天、雷、风、山放在平等地位上的。”

“需要注意观察相对立的图形。譬如，三条不断的直线可以与三条中断的直线相对立；这就表示纯气，天与地对立，气在上，地在下，而它们彼此并不相妨害……这是从最抽像的范畴一下就过渡到最感性的范畴。”

“于是从这些绝对一元和二元的抽像思想中，人们就可为一切事物获得一个有哲学意义的起源。所有这些符号都有表示思想和唤起意义的便利。从那第一个符号的意义里，我们即可看出，从抽像过渡到物质是如何地迅速。这充分表现在那些三个一组的卦里，这已经进到完全感性的东西了。没有一个欧洲人会想到把抽像的东西放在这样接近感性的对象里。”

“在《书经》中也有一篇讲到中国人的智慧，就是五行。一切东西都是由火、水、木、金、土，五行所组成，它们混合著存在。《书经》中论法则的第一个规条，举出五行的名字；第二个规条是关于前者的说明。这些东西我们不能认为是原则，因为这抽像概念，可以通过符合某种外在的秩序，随意变成为具体的东西。这就是所有中国人智慧的原则，也是一切中国学问的基础。”

“于是我们就进到不完善物质的观念。八卦一般涉及自然界，从对八卦的解释里表示出一种对自然事物加以分类的努力，但这种分类的方式是不适合于我们的。中国人的基本元素还远不如恩培多克勒的元素——风、火、水、土。这四个元素是处于同一等级的元素而有基本的区别。

图形意义无内在秩序

而相反地，在这里不同等的东西彼此混杂在一起。在《易经》里，这些图形的意义和进一步的发展通过外在的直观得到说明，不存在内在的秩序。

于是又罗列了人的五种活动或事务：第一是身体的容貌，第二是言语，第三是视觉，第四是听闻，第五是思想。同样又讨论了五个时期：一年、二月、三日、四星、五有方法的计算。这些对像显然没有包含任何令思想感兴趣的东西。这些概念不是从直接视察自然所得。在这些概念的罗列里我们找不到经过思想的必然性证明的原则。”

长话短说，在黑格尔眼中，《宋易》的《卜筮逻辑》不是逻辑。它只是直观的信息堆积和和随意的推演而已。它是肤浅的。

（稿费捐尊孔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