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和声：移民或人口流动新论

移民或人口的跨境流动，是个自古以来便有的现象，如客家人（也称客人或客籍人）便是中国境内散居最广的跨省族群。他们的祖籍本是在华北，只是由于战乱而不得不南移。较大的南移是4世纪初的五胡乱华、9世纪末的唐朝末年、12世纪末的宋朝末年。这是中国处于大动乱的时期，北方人不得不做客人，南迁到福建、广东、广西、江西、湖南、四川等地。今天这些地区均有可观的客籍人。

客人不但在中国分布最广，也在几百年前便到南洋谋生发展，如到吉兰丹的布赖或西加里曼丹开金矿。在1777年-1888年这111年前，客人便曾在今坤甸一带建立一个自治的兰芳公司，极盛时人数还高达约2万人；惜最终不敌荷兰人而被灭。在大马，客人也是最早进入马来半岛开锡矿的族群。

发展型与生存型移民

早在1820年代，便有客人在森州芦骨一带开矿，后又在芙蓉一带开矿（约1840年代）。最早在吉隆坡一带大规模开矿的也先是客家人，如叶亚来便是惠州客。人类为何要离乡到外谋生发展，原因是多重的，可能是为了经商，也可能是为了避难，甚至可能是要做海盗。如15-18世纪时，中国东南沿海一带便有不少华南海盗，郑和便曾在马六甲海峡与华人海盗作战。16-17世纪不少西方航海人士或商人，也是亦商亦盗。

在约1500年-1860年期间，西方人特别是英国人抢劫了约800万非洲人到美洲做奴隶，这是一种强制的非自愿移民。现代大规模移民，大体上是与西方殖民同步发展。

大体上言，16世纪前到20世纪初的欧洲人移民是跟著殖民主义同步进行；在性质上是种发展型移民，而非生存型移民。生存型移民如1840年-1940年中国人的外移有很大比例是为了谋生存或避难而进行的。而欧洲人则较多是为了求更高层次的发展而外迁，其中有一定比例是技术人员，资本家或罪犯，且是从人口稠密地区往地广人稀的殖民地迁移。可是，进入二次战后，特别是1960年代后，全球移民模式有了变化。

二战后移民模式变化

二战后一个吊诡现象是，许多新兴独立国原抱著建立新国家走向独立自主与繁荣稳定和平；只是，有不少国家出现了倒退、停滞或动乱，以致造成大量移民出现，如1947年-1948年印度的印巴分裂或1966年，中国得从印尼撤侨8.8万人。

反观发达国家，进入1950年代后，经济大体上已复苏，进入1960年代后，更出现劳动力短缺现象，以致得从发展中国家进口“客工”。进而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发达国的人口和种族结构。

以美国为例，1960年代前，移民结构来自欧洲白人，可之后则主要来自中南美洲、加勒比海与亚洲。其中，又以墨西哥人、菲律宾人与华人为多。其中，墨西哥人增速最快。在2010年，讲西班牙语的拉丁诺（Latinos，拉丁裔美国人）已超越黑人，成了最大的非白人群体。

在2010年，拉丁诺、黑人与亚裔的占比已各占了美国人口约16％、13％与4.5％，以致引起了一些政客恐慌。特朗普能够在2016年上台也在相当程度上与这人口变化有关。就华人而言，在1960年，只有约23万，可到了1970、80、90，已各别升到43万、81万与164万人。在2000年与2010年，进一步上升到287万与401万人。

值得注意的是，自1978年搞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移出人口急速增加，如在1980-2010这20年期间，中国移民到美国的人约160万与菲律宾人相当，同期来自台湾的有约13万，香港约10万，大马则是3.5万人（其中有1.5万是华人），远低于中、菲、越（越南约70多万，多为难民）。

推拉理论

其他发达家如澳洲、加拿大、德国、法国、英国等也在1960年代后，收了不少移民。其中欧洲的移民主要来自西亚与北非。1990年代后，则有许多东欧人涌入西欧。英国人要脱欧在一定程度上与这些移民的移入有因果关系。加拿大与澳洲的移民则多来自亚洲。据估算，在2010年，英国、法国的华裔／华人个别为约40万与45万；而澳洲与加拿大则是约86万与123万。在澳洲的86万华人中，有11万为大马华人（见康晓丽著：二战后东南亚华人的海外移民一书）。

学术界基本上是从推拉理论来解释人类移民。推因也是内因，即一国内部情况欠佳，如战乱、政治迫害、贫困等。不少中东、北非国家或缅甸均因此出现大量移民。拉因，即移民的目标国或地区言，主因在于缺乏劳动力或人口高龄化所致。如1960年代，西欧发展快速，需大量外劳，便引进了大批外劳，本来是希望这些所谓的客工会回归原籍国，只是有很高比例是就地生根了，如德国便有200多万土耳其裔，其他西欧国家也引进了不少来自非洲的穆斯林，以致引起了一定程度的伊斯兰恐惧症。

进入1970年代，中东一些海湾国家也成了吸引外劳的热点。在1970年代，这些海湾国多引入同文同种同教的阿拉伯裔，只是进入1980年代后，引入更多的南亚人如巴基斯坦、孟加拉与印度的劳工。1990年代后，也引入一些较高层次的东亚人。整体上言，海湾国家对入籍本国均加以限制，以免外劳大量长居其国。

在南美洲，巴西与阿根廷则是主要的外劳吸收国；在亚洲，日本、韩国、台湾也吸引了不少从事3D工作（脏、难、危的粗重低端工作）为主的外劳。大马也成了突出的外劳吸纳国。在当代出口打工赚钱养家已成了一种风尚。许多人口密集国，均成了主要的劳动力输出国，也为这些国家赚取了不少外汇。

简言之，在当代，出国谋生赚取更高收入也是一种趋势。这类人口流动有不少是高技能者与知识工作者，而不再是单纯的生存型或体力劳动型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