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

2016年初晨。岁末狂欢后尚未苏醒的街道空荡。喝著咖啡，见总伸手静歇阳台边缘的蓝花楹枝桠，仅馀几朵半枯花朵。

身为市花的蓝花楹，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市内随处可见。公园，住宅区，公墓周围，喧闹柏油路边走道上。冬末花苞开始在枝头酝酿，初春暖意稍释就静悄悄绽放。开花后结种子夹，种子黑而扁平。不乏有人停下脚步惊觉说看蓝花楹何时开满了昨夜不见半朵呢。其实也并非一夜之间，大抵太随处可见所以不常被放在心上。起风落雨后满地靛紫，枝头依旧遍布湛蓝。这花还真开不尽又落不完。

别过眼继续日程。仿彿只不过做了几件事情。是出门取干洗衣物，看几部电影，和朋友聚餐，买了几本决定今年一定要看完的书，思索著要不要再养一只猫。抬头又发现枝头开始稀疏，某日再抬头树间早光秃上好一段时日。原来又临季节更替。

整个季节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已过去。连惊慌失措或叹息的缝隙都难觅。

数年前初抵布宜诺斯艾利斯，只打算逗留三个月。于是每日日程安排极充实。早晨上西班牙语课，中午上探戈课，晚间去探戈舞会。周末实行观光清单，拿著旅游书，抱著人生有多少次踏足地球另一端的机会，誓看尽所有景点。在变更第三次回程机票后忽然了解，其实并非不想离开，只是没有非得回返的理由。工作已辞，公寓已退。没有交往对像没有人在世界另一端等我归返。而我的心刚开始瞻仰探索生命面向的其他可能。

时光荏苒。每个观光地点早成为我日常行经地。歌德式建筑、栩栩如生大理石雕像，街边班多尼翁乐手，让我讶异或无语的文化差异，皆是寻常风景。常光顾的咖啡馆服务生已记得我的名字，不再唤我东方女孩。每处居住上一段时日，将自成一格发展出一些故事。

蓝花楹渐退的盛夏，是茉莉花的时节。花开花谢如季节更迭，都属人生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