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冬末。步行回家的午后,在某个街口看见一对等著过马路的老夫妻。

老先生头发已全白,鼻子上架著金边细框眼镜,穿一件灰色毛衣,执著枴杖。约比他年轻几载的老太太,一手执著他的臂弯,另一手拎一束粉红玫瑰。脖子上戴一串珍珠项链,黑色毛衣下鲜红长裙随风轻摆,在乍暖还寒,放眼望去尽是灰濛濛的布宜诺斯艾利斯特别显眼明艳。

交通灯红灯亮起,黄色小人号志跳出显示行人可行,老太太携著老先生往前走,速度缓慢,一步一步。我停在原地,视线追随著两人穿越马路,经过我身边,走下地铁站的入口。

脑海浮现无数想像画面。也许两人在青春正盛之际相识,老太太自那时起,就喜欢戴珍珠项链,穿鲜红裙子。相约去跳探戈,脚与脚之间的密语,点燃情愫之火如裙之鲜红。夏日炎炎,他恋慕地看著她躺在草地上喝玛黛茶,绽放成这世上他心中独一无二的红花。他必须到外县市洽工的日子,她在无眠的夜把他送的珍珠项链捧在手里,细细拈著珠子如细数思念打发他归来身边的时间。两人必定曾用力争吵,恶言相向;她发怒狠狠折断他的金边眼镜,他气愤愤满身酒气地摔门离开发誓永不再踏入这门槛。怒仅一时,唯爱包容消解;时间推进时间,转眼迟暮,不再激情不再健步。他依然戴著他的金边眼镜,她依然穿著鲜红裙子珍珠项链。他依然会时不时,买一束粉红玫瑰送她。

他们依然携著手。

也许事实并非如此,也许这些画面只是我在脑海自导自编的电影,过于美好的营造。

当我们都年老,你是否依然会买花送我。是否依然会说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是否会包容我的没耐性及唠叨。

我们是否能手牵著手一起到老。

一袭红裙,一袭珍珠项链。让我感慨。

而我依然愿意相信,世界上有恒久之情事。

布宜诺斯艾利斯‧薇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