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匈牙利在协会周年庆典上遇见她。她坐在角落抽烟抬头,迎上我视线。笑著向我走来。“好久没看见你,还以为你离开阿根廷了。”她说。正聊著几个匈牙利女孩拉我们进舞池,说要给在场外籍人士上一堂匈牙利民族舞蹈速成班。舞池里大家围成两个圆圈,随老师口令学习基本舞步、顿足、后切、踏踵等等;再随机找舞伴跳起旧式双人舞。接著是男士技巧装饰教学,快转、拍掌、跳跃、击鞋等。

“你们要用力跳起手用力往鞋上拍,用力拍才有男士气魄。”老师扬声道。“可是这样拍手很痛耶你们匈牙利人是手皮特别厚都不会痛吗?”人群里有人抗议,惹来全场大笑。

“好快乐的民族,好快乐的舞,你喜欢吗?”我问。

“对我来说很突兀,还是探戈适合我。”她说道,回到之前的角落继续抽烟。

邂逅她在一年前某个舞会。她并非典型妩媚拉丁美女;肤色偏黑,身材干瘦,眼睛及双唇在小小脸庞不成比例地张狂。可是跳起探戈浑身发光,连轻抬下巴都叫人难以逼视。那时她说只要可以跳舞就很快乐,其他都不重要。一年前她情绪高昂得近乎狂热,随时跳上桌挥拳大哄,她男友说我们是跳探戈不是搞革命亲爱的拜托你冷静点。而彼时的炙热此时已不复。她如今看起来比当时美丽也比当时沉静。也似乎没有当时那么快乐。

她舞伴来寻她,两人在舞池中央跳起阿根廷传统民族舞蹈查卡瑞拉。她露出笑容。如我一年前看见她,笑著说只要可以跳舞就很快乐,其他的都不重要。邂逅她在一年前某个舞会,及她当时的男友。两人从偏远小镇到首都打拼,在卡米尼托餐厅或街道表演,在小教室教舞,赚微薄生活费。舞会结束的深夜我们走在圣塔摩石板路上,和玛法达雕像合照。我说台湾作家三毛曾把玛法达翻译成中文。她对男友说要赢得今年世界探戈大赛,去台湾表演探戈到全世界表演探戈。

今年世界探戈大赛,她与现任舞伴晋级表演探戈组总决赛。我没再听说任何她前男友的消息。也许已经回到偏远小镇。听说他一直想结婚生几个小孩,在小镇经营小小探戈教室。

“你记得要回来跳探戈知道吗?”告别时她来抱著我。

“生活若允许我会的。”我笑。

“探戈跟生活是两回事。”她捏我的脸颊,蓝色舞裙在行走间扬起,像一只小蝴蝶。像探戈歌曲唱著的飘摇又灵巧的小蝴蝶。

可是探戈跟生活,是两回事。

布宜诺斯艾利斯‧薇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