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近4万人被裁员,三分一员工未获遣散费,未给付的赔偿金累积高达397.45百万令吉,我们会是下一个么?

资本无国界,天华印务(马来亚)私人有限公司于7月21日,宣布结束在大马长达57年历史的印刷业务,并准备将原来的生产线迁移至越南和印尼。这次停业决定,影响的员工人数近237人,雇员解雇等相关费用高达1164万令吉。

这家公司主要从事盒装香烟盒、消费品包装等印刷业务。去年,它的主要客户,也是在马来西亚营运近百年的英美烟草,宣布分阶段从马来西亚退场,受影响员工估计有230人。

 

天华印务的消息传出后,嘉倪社会主义党劳工部主任和党员到现场了解该印务厂劳工的情况。
天华印务的消息传出后,嘉倪社会主义党劳工部主任和党员到现场了解该印务厂劳工的情况。

 

“他们说公司会按照程序全数偿还遣散费,也就是这些员工会得到他们所应得的。”不过,问题就此打住了么?“这些被遣散的员工好些是正处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你认为他们失去了这份工作以后,还能那么轻易地找到下一份合适的工作吗?”

中年失业,负担重重,二度就业的曙光还没机会看见,接踵而来的是家庭每月固定开支的重重压力,什么房贷、车贷、家庭日常开销,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待业期间少说也要三到六个月,多则整整一年,到时人还没找到工作,说不定早已把遣散费耗掉,房子车子一旦一段时间没供还,银行就准备要法拍了。

“High 5面包厂被裁退的员工就是这样,为了避免房车被银行充公,不惜冒著风险去跟阿窿(高利贷)借钱。所以,为了偿还贷款,你得去背负另一笔贷款。”结果,这些员工陷入还贷的恶性循环之中,嘉倪觉得这是非常讽刺的现象。

想想的确很荒谬,但你若站在他们的处境去理解,一切似乎又变得很合理。在那个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比起借高利贷来周转,大概都没比沦落街头来得更落魄吧。在旁一同接受访问的社会主义党财政苏淑桦补充,这种靠高利贷来疏解财务压力的方法,对低阶的劳工阶级来说是家常便饭。

 

近两年,天华印务(马来亚)私人有限公司及其主要客户—英美烟草,相继结束在马来西亚的业务,影响员工人数近500人。
近两年,天华印务(马来亚)私人有限公司及其主要客户—英美烟草,相继结束在马来西亚的业务,影响员工人数近500人。

 

面包厂无预警结业    仅付员工半月薪资

相较于天华印务的员工,High-5 Consolidate有限公司旗下的员工并没那么幸运。

这家超过20年历史的High 5面包厂,在去年6月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宣布结业,超过一千人的全体员工在开斋节前夕深受牵连。按照劳工法令,公司必须在一个月前发出通知,并赔偿原来应得的酬劳,以及相关的遣散费。不过,他们是在公司决定结业前的24小时才接到通知,并且在通知书上仅承诺会支付所有员工半个月薪资,其馀津贴入交通、电话、津贴,加班费、佣金,一律统统取消。

分布在全国各地分行的逾60名员工见状,纷纷集结到莎阿南总部外。他们当中甚至也有主管级别的员工,一样手拿著上面写著“公司是骗子”、“争取我们的权利”的牛皮纸抗议,在场声援的还有来自社会主义党的总秘书西瓦拉占。

这不是一家小型厂家或微型公司,而是曾经辉煌一时,荣获“企业50奖”、与另一面包厂商Gardenia一度占据大部分面包市场,可以在大马股票交易所进行交易的上市公司。

根据商业注册局2015年的数据统计,公司结业增加三成多,其中小本生意也飙涨了23.2%。过去这些年,公司、跨国公司、连锁店相继结业倒闭,其实我们并不陌生。还记得2015年年底,就曾经爆出500家私人诊所倒闭。不过,在2015年商业注册局的年度报告中,该局认为由于新登记的企业数量仍有三十几万家,因此企业结业的现象相较起来还不算显著。

问题在于,公司亏算连连、叫苦连天,最终被迫选择结业或裁员来为公司止血,这些大量被遣散的员工是否有得到相应的待遇,后来他们怎样了?

 

High 5面包厂于去年6月毫无预警地宣布结业,超过一千人的全体员工在开斋节前夕失去工作,分布在全国各地分行的逾60名员工纷纷集结到莎阿南总部外抗议,其中还包括主管级员工。
High 5面包厂于去年6月毫无预警地宣布结业,超过一千人的全体员工在开斋节前夕失去工作,分布在全国各地分行的逾60名员工纷纷集结到莎阿南总部外抗议,其中还包括主管级员工。

 

失业后房贷车贷样样来    无闲争取劳动权益

“我们曾经试图说服High-5的员工们,集体向人力资源部争取,请该部门发一封公函予国家银行,说明这些员工的情况突然特殊,要求国家银行暂时冻结房贷车贷至少六个月,这可避免房子被银行拍卖,让他们专心地找工作。”

可惜,事与愿违,当时大部分员工已找到新的工作,有的甚至转行改开罗里。为了稳定眼前的生活,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工作,即使薪资再微薄工作再卑微,都得暂且将就一下,根本没有太多闲情逸致去为自己争取劳动权益。

这是争取劳工权益的常态,被剥削的人没有条件为跟这个制度周旋。

访问当天,嘉倪才刚刚收到一封来自法庭的公函。6个月前,她们接到4名保安人员的投诉,老板违反劳工法令,并未按照最低薪金计算薪资和加班费。这是契约劳工经常面对的问题,合约上写明要工作连续三十天、每天工作12小时。

社会主义党财政苏淑桦说,按照过往的经验,只要明显违反劳工法令的案子应该都能成功上诉。偏偏这次4名保安人员被拖欠薪资的案子,在长达6个月的申诉后始终宣告失败。
社会主义党财政苏淑桦说,按照过往的经验,只要明显违反劳工法令的案子应该都能成功上诉。偏偏这次4名保安人员被拖欠薪资的案子,在长达6个月的申诉后始终宣告失败。

 

对于熟悉劳工案例的嘉倪和淑桦来说,按照过往的经验,只要明显违反劳工法令的案子,应该都能成功上诉。不过,这次同样的案例却在经过6个月的申诉后宣告失败,大大打击了这4名保安人员的士气。他们耗损许多时间人力资源,来回跑官方的各种繁文缛节,一心只想要为自己讨回公道,没想到最后只收到一封并没有注明申诉失败原因的法庭公函。若想要知道原因?他们得要高庭上诉,同时需另外缴付1百令吉的印花税,以及1千令吉的立案费。

嘉倪递过手机让我阅读那封公函,反问:“如果是一般员工,你认为他会怎么做?”面对不按牌理出牌的制度,嘉倪难免泄气,却始终嚷著:“不行,我们还是要做点什么。”,心挂著要如何重新振作4位案主的士气,同时开始苦脑要从哪里筹下一笔律师费。

 

 

每年近4万人被裁员    三分一未获遣散费

他们是少数案例?过去5年,平均每年都有3万5千人被遣散,2016年被遣散的员工则高达约3万8千人,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劳工并没有获得任何遣散费,拖欠员工的赔偿数额累积高达397.45百万令吉。这些数字尚未包括始终未向劳工局投报的裁员人口。

这些公司面临周转不灵或资金亏损,而落跑、破产、结业、裁员,或者,是为了寻找更廉价的劳动力而干脆迁移他国。除了之前提过的天华印务、英美烟草、High 5,随手拈来就可以找到一堆名字:希捷(Seagate)、三星电视、铃木汽车、Western Digital、Tous Les Jours等,横跨各种领域,真是多不胜数。

无论是有获得全额赔偿,或是毫无预警的失去工作,嘉倪追问,这些人一直到找到下一份工作的真空期以前,我们到底有哪些社会机制可以帮助他们暂且稳定下来?

 

 

雇员保险计划   失业有保障?

人力资源部长拿督斯里里察烈在去年7月,在回应Hi-5面包厂倒闭、勤珍航空破产事件时,提到政府正计划推出“雇员保险计划”(Skim Insurans Pekerjaan, SIP),或许就是嘉倪所期待的“社会机制”,也可能是每年4万名被裁员的劳工之曙光。

类似于公积金或社会保险,这项计划要求雇员与雇主共同支付很低的保险金,公司一旦破产倒闭,这个保险计划将按比例每月支付失业雇员一笔款项,好让他在失业的数个月后,依然能维持日常开销。

当时拿督斯里里察烈透露将在今年提呈计划法案予国会寻求通过,如今这一季的国会已在7月24号开始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国会议程表上仍然没有这项议案。事实上,早在20年前的亚洲金融风暴,大马职工会(MTUC)就已经、要求人力资源部设立“失业保险制度”(Unemployment Insurance System, UIS)了。直至10年前,社会主义党和受压迫人民联盟(JERIT)也一并加入了声援之列。

基本上,政府后来在2009年也原则上同意这项计划,并在第十大马计划(RMK10)下拨出8千万令吉成立这个失业援助金计划,其中5千万也早在那个时候拨给了社会保险机构(PERKESO)。

问题是,眼看本季度的国会即将在8月10号结束,这项讨论近20年、即将决定著1千4百多万名打工仔命运的法案计划,为何迟迟不见在国会进行辩论?

 

苦等廿载的失业保险计划,为何迟迟未推行?——裁员失业篇(上)

苦等廿载的失业保险计划,为何迟迟未推行?——政策难产篇(下)

20年前亚洲金融风暴,大马职工会就已要求人力资源部设立“失业保险制度”,2009年政府已从第十大马计下拨出款项,成立这个失业援助金计划,如今此法案却迟迟未送到国会提案。
20年前亚洲金融风暴,大马职工会就已要求人力资源部设立“失业保险制度”,2009年政府已从第十大马计下拨出款项,成立这个失业援助金计划,如今此法案却迟迟未送到国会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