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背景:现年87岁的林道月,50多年来背负著养育3名残缺子女的责任,无怨无悔。育有4名子女的她,其中3名子女都后天性失明;长女失明之余更患有严重智障,身世坎坷。

年迈的林道月(坐者左)早已失去工作能力,行动也不灵活,这十余年多是靠好心人士捐助及帮忙,才勉强熬过去。
年迈的林道月(坐者左)早已失去工作能力,行动也不灵活,这十余年多是靠好心人士捐助及帮忙,才勉强熬过去。

“我们家,一个都不能少。”虽然生活过得非常艰辛,但八旬老母亲林道月不曾离弃这个家。人生的路本来就不好走,更何况是家有老幼残疾的成员。

这辈子,林道月哪儿都不去,只想陪著孩子。有谁知道,牵引3个残疾孩子的手,需要多少力量;谁又晓得,看顾残疾子女,要面对多少眼光、压力及舆论,尤其是在那个年代。

林道月始终不明白,老天爷究竟为何要考验自己,“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上天要这样对我的孩子?”现年87岁的林道月,年老力衰,却独力照顾著3位先天性失明的孩子。其中,大女儿不仅失明,更患有先天性智障。

生活上,失明长子习惯由母亲领路;而林道月也习惯性地放慢速度,让儿子紧贴著自己的步伐。长女几个月大就因为发烧而造成智障,五十多年来都无法走路、无法自己吃饭,生活起居还要照料。

幼女也因为视线越来越模糊而步上和哥哥一样的命运,但她依然无怨无悔地,与母亲一起努力,协力照料智障的姐姐及视障的哥哥。虽然因年纪渐长而行动不便,林道月却坚决不被打倒,瘦弱的她用仅有的微薄力量尽心尽力地照顾子女。

铁花门旁一角,堆叠得满满,捆扎得整齐有序的纸袋,记者仿佛可以看见林道月不断整理报纸、黏糊纸袋的身影。

早期,林道月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孩子,藉著微薄的收入,勉强维持一家的开销。他们家的温饱得视工资而定,也因此常常出现吃不饱的情况;有时饭菜是好心的邻居送来的。

站在一旁的幼女,听母亲说起家里的往事,本来安静的她,眼泪开始决堤。“妈妈年纪大了,已经无法抱起大姐了。”长女经常拉著母亲的手,害怕她离开自己。林道月非常担心,如果自己离开人世,孩子要怎样活下去。

林道月说到伤心处,就呜咽哭起来。她希望未来的日子里,一家人依然是“齐齐整整”,健健康康的。
林道月说到伤心处,就呜咽哭起来。她希望未来的日子里,一家人依然是“齐齐整整”,健健康康的。

丈夫死后独立强支

照顾缺陷孩子数十年的时光,随著丈夫的病逝,负担更是加重。独自一人照顾3名孩子的10年光阴充满艰苦。问及林道月在丈夫逝世之后的情况,她红了眼眶。“丈夫在世时,我们共同为孩子劳心劳力,但丈夫过世后,便由我独自照顾孩子,我从没想过要放弃他们。我要尽力照顾他们,让他们感觉家庭的爱。”坚毅不摧的母爱,让她无论多艰难都要撑起一个家。

林道月回顾当初的苦日子,语气已经不显激动,但循著脸上洋溢的沧桑神情,仍可看出她内心的起伏波动。林月道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我不能倒下,孩子需要我。虽然这个家已经被病魔搞得支离破碎,但孩子仍然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近年,林道月身体越来越差,眼睛看东西也很模糊了。回首来时路,问林道月这一生值得吗?“我不重要,活得下去就满足了,子女才重要,但愿上天把福份都赏赐给儿女们。”

如今林道月的精神支柱就是孩子,她最高兴的就是看到孩子生活无忧。“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可以聚在一起。”

志工劝慰放宽心

林道月一家四口,仅依靠大儿子时有时无的盲人按摩工作收入来维持生活。此外,还有政府福利部300令吉的津贴,以及左邻右舍和亲戚的物资支援。去年,马来西亚慈善基金会出资为他们重建家园,才让他们的居住环境有所改善。

林道月早出晚归赚钱糊口,有时甚至挪不出时间准备饭菜。其他孩子还可勉强忍住饥肠辘辘,瘫卧在床的大女儿可忍受不了。谈到这问题,林月道感恩志工适时伸出援手,尤其志工更是时常到家关怀与陪伴。

林道月后来被诊断出患上眼疾,情绪低落,为生活烦恼,志工们也常来安慰她,让她宽心多了。二女儿也安慰著母亲,说自己会帮忙照顾大姐及弟弟,请她放心。

“志工们经常来探望我,并且还不断给我鼓励,我真的很感动。谢谢他们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来拉我一把,使我更勇敢地站起来。”

林道月说,丈夫(左)非常顾家,是个好爸爸和好丈夫。离世前,丈夫一直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对两名女儿疼爱有加。
林道月说,丈夫(左)非常顾家,是个好爸爸和好丈夫。离世前,丈夫一直是家里的经济支柱,对两名女儿疼爱有加。

母女专属语言

长女是林道月这辈子最大的牵挂。采访当日,长女一直卧躺在林道月脚边,母亲走一步,她就跟一步,她不说话,只是看著母亲傻笑。看著女儿的身体一天天衰弱,林道月感到心痛、无助。强忍著泪水,她徐徐说道,“活著就不能不管她。没白疼她,也许她心里是明白的。”

照顾女儿,林道月总是亲力亲为,她记得女儿饮食和生活习惯,能够辨认她不同的哭声和脾性。“大女儿从出生不久,就患上了脑膜炎。她的生活不能自理,必须依赖我照顾。”如今,长年卧床导致女儿的肌肉逐渐萎缩,连大小便都需要林道月收拾。为了让她感觉更加舒适,林道月每天都会用热水帮女儿擦身子。虽然女儿不会说话,但是林道月非常了解女儿,她的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看懂,豁达的林道月还笑称:“这是我们母女俩的专属语言。”

隔著玻璃哭

天下父母心,父母当然希望能与子女长相左右,只是有时环境比人强,割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热心的邻居曾数次建议,让她把儿女分别送到盲人福利中心和残智障收容所,以减轻负担。

林月道心里百味杂陈,母女情深,怎能一下子割舍?“在经过几天的煎熬后,我决定狠下心把女儿送往收容所。当收容所的车终于来接女儿,看著女儿被抱上车,我当下崩溃了,才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她…”林道月冲到了车前,拦著不让走。受惊吓的女儿也哭喊著要下车。母女俩隔著一层玻璃,哭得难分难舍。纵使孩子们有缺陷,她却舍不得和孩子们分开。回想起这段不愉快的回忆,林道月不禁热泪盈眶。因为这样,就算再怎么辛苦,她也不愿再把女儿送走。

盼幼子常归家

这个时代,孩子能否长大成才,愿不愿意反哺报恩,没法说得准。上一代生活艰辛,林道月有了孩子,就把一切投资在他们身上,自己一辈子没好好享受过。但,付出不一定有回报,林道月有4名儿女,其中3名孩子与她同住,最小的儿子早已成家立业,也是家中唯一“正常”的孩子。跟林道月聊起较少回家的小儿子,她语带伤感。

“小儿子多年前离家外出工作后,就鲜少回家。不管怎样,他永远是我的儿子。孩子长大了自然想要离家,搬到外面自立。我想告诉他,妈妈过得好,别担心。”

我们可以闭上眼睛、捂著耳朵,却无法决定要不要听见外界的流言蜚语。身边的人都告诉林道月:“儿子不要你了。”爱子心切的林道月一直在为儿子解释,也试著去谅解儿子的苦衷。每逢过年过节,林道月都期待著与小儿子见面,看看孙子,了解他们最近过得好吗。这辈子,林道月不求大鱼大肉,只求孩子把自己放在心。除了泪往肚里吞,说了又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