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岁女孩江恺俐因羊膜带综合症(Amniotic Band Syndrome,ABS),一出生左手就畸形,手掌和手指都未发育完全。她的父母江文汉和郑小燕在电视新闻看见,国外有个全球性非政府团体“e-NABLE”利用3D打印机,义务为有需要者打印仿生手,上网搜寻资料后,决定为女儿申请一只左手。

杨智渊为江恺俐打印的仿生手。
杨智渊为江恺俐打印的仿生手。

江恺俐今年上小学一年级,入学前母亲为她申请残疾人士识别卡(OKUCard),她说:“我不要。为什么我是OKU?”,让郑小燕难过语塞。成长过程中,虽不曾遭霸凌,但小孩的童言童语却让江恺俐意识到自己的不同而感到自卑。“之前要上幼儿园时,她很开心,但没去几天,就似乎不怎么快乐了。小朋友很敢问,他们问:‘她的手指是不是还没长出来?’,恺俐也会问我,为什么她和别人不一样。”

“e-NABLE”网站集合全球资源,收到申请后,会把请求发给最靠近申请人的志工,待打印和组装完成再交给受惠人。江恺俐在去年12月收到了一份别具意义的圣诞礼物——“一只左手”,外形就像电影里超级英雄的机器手。送来这份礼物的,是来自柔佛峇株巴辖的杨智渊。他在2014年成为“e-NABLE”志工。

未婚的杨智渊称自己为怪人, 在家工作的他夜里不睡, 埋头于电板和机器中。他的天赋与技术或许不至于改变世界,但无疑是一个发挥了关键作用的齿轮, 让大马人进一步认识“e- NAB LE”, 让没有手的孩子拥有手。
未婚的杨智渊称自己为怪人, 在家工作的他夜里不睡, 埋头于电板和机器中。他的天赋与技术或许不至于改变世界,但无疑是一个发挥了关键作用的齿轮, 让大马人进一步认识“e- NAB LE”, 让没有手的孩子拥有手。

江恺俐目前仍在适应这只突然多出来的手,母亲郑小燕透露:“她会自己戴上,但发现无法拿比较重的东西后,就选择放弃。”针对这一点,杨智渊会在稍后设计以牛皮制作手腕部分的仿生手,以解决使力时塑料压到肉的问题。这是杨智渊和江恺俐第二次见面,他答应赞助仿生手一直到对方成年。当然,随著年龄增长,必须不断改良重做,以应付日常需要。

这是杨智渊第三次给儿童制作仿生手,他说:“小孩会因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而自卑,但也会因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而自豪,所以我都跟他们说:‘别人并不是带著异样眼光看你,而是对你投以羡慕的眼光’。”

杨智渊打印的首只仿生手。
杨智渊打印的首只仿生手。

46岁的杨智渊经营工业电子设计及维修生意,2012年为更快更轻易获取工业零件而组装了一台3D打印机,之后机缘巧合给没有手指的小孩做了仿生手。而今他致力在本地推广“e-NABLE”,突破重重困难,自费给肢体有缺陷的人送礼物。

2012年在朋友的提议下,杨智渊给一个小学二年级的男生打印和组装了仿生手;2014年,他正式加入“e-NABLE”。但这几年间,他都相当低调,并没有大肆宣传,让更多人受惠,他说:“我也得为自己想,毕竟是自费打印,我也担心需求增加会负担不了。”生意所赚的钱用来维持生活,兴趣则用来支持慈善工作,热爱摄影的他将售卖照片所得投入仿生手的制作。

e-NABLE仿生手原型
e-NABLE仿生手原型

如今能正式推广这项工作,主要是因为获得了知名成像与打印公司理光(Ricoh)的加入,把制作仿生手列为企业社会责任的一部分,在第一阶段拨款1万令吉,这笔钱估计能制造66只仿生手。

杨智渊是去年理光举办的“Imangine 3D 打印比赛”个人组的冠军,理光知悉他义务为儿童做仿生手后,决定参与。

理光行销经理林芮妮形容杨智渊的住家:“是很普通的新村屋,很朴素或者可以说是很乱(笑),屋里堆满了一箱又一箱他工作需要的零件,但里面有一台麦金塔电脑(Macintosh),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当下我就明白他会把钱用在对的地方,而不是花在享受。”

杨智渊目前拥有3台3D打印机,皆是打印了再组装而成的,哪一部分坏了, 可直接打印再补上, 品质虽不比原装打印机好, 但胜在经济又方便。一般上,手指部分的打印耗时1小时,手掌则要15个小时。
杨智渊目前拥有3台3D打印机,皆是打印了再组装而成的,哪一部分坏了, 可直接打印再补上, 品质虽不比原装打印机好, 但胜在经济又方便。一般上,手指部分的打印耗时1小时,手掌则要15个小时。

曾被误为骗子

在与大企业合作前,杨智渊曾被人当成骗子和异想天开的傻子,他透露:“我在茶室看见一个孩子的手有缺陷,吃东西很困难,于是主动过去跟对方的家长说可以为他制作仿生手,但对方防备心很重,我不想那个孩子错过机会,所以不放弃地请他的家长浏览‘e-NABLE’网站,结果那位妈妈不胜其扰,开口说:‘你这个骗子!’。”杨智渊当下很难堪,完全接不上话,说了一句对不起就“落荒而逃”。还有一次,他在茶室里,和朋友谈论仿生手组装的事,后座闲坐的安哥都听在耳里,突然说了一句:“一直在讲骗鬼的东西。”

杨智渊说:“我不是伤心,只是很懊恼要如何解决不被信任的问题?我擅长解决问题,但这不是电子、不是科技,我不知道要怎样和人沟通,不知道该怎样让他们相信我。”仿生手的设计是开源资源,开放让任何人下载使用,但这也存在问题,人人可取用意味著“有心人士”可轻易违背“e-NABLE”的原则,向受惠人收取金钱回报。一直到去年,互联网巨头谷哥捐献了60万美元(约247万令吉)予该团体,情况才有所改善,“‘e-NABLE’有了办公室,有正式的职员,而我们志工的证书也已在准备中。”

曝光于媒体,小女孩是否愿意? 郑小燕说已告诉女儿,此举是为了让更多和她有相同遭遇的人知道“e-NABLE”,和她一样获得协助,并相信女儿明白自己正做著对的事。
曝光于媒体,小女孩是否愿意? 郑小燕说已告诉女儿,此举是为了让更多和她有相同遭遇的人知道“e-NABLE”,和她一样获得协助,并相信女儿明白自己正做著对的事。

享受拆解组装过程

“e-NABLE”由一名大学教授创办,把全世界的善心人士聚集在一起,当中包括医生、律师、物理治疗师、设计师、工程师、3D打印爱好者等,除了为肢体残缺者量身订做,“e-NABLE”早前也大量制作各种大小的仿生手,带到被战争蹂躏的第三世界国家。在国外,童军被号召参与组装工作,为较不幸的人尽一份力。“e-NABLE”是一个结合全球善心和资源的平台,软件设计师负责设计;医生提供医药意见﹔律师留意是否触犯条例等问题,3D打印爱好者如杨智渊则负责打印和交付成品。

杨智渊毕业自电子工程系,在吉隆坡十馀年后,回家乡创业。他说当初念学院时,相当失望,“我从小就拆家里的电器,累积了很多修理的经验,但到学院去却又回到最基本的理论。毕业后去面试,经理问学历又问经验,我其实统统没有,他就拿了个收音机给我修,想说应该会难倒我,但我当著他的面,把它给修好了。”

回乡后,他主动到工业区接触工厂,协助他们改造机器和解决问题,把它发展为一个新产业。他热衷发明,喜欢动脑筋解决生活里的各种难题,“我对科技感兴趣,希望能发明对生活有用的东西,解决周遭的问题。至于做公益,那是无心插柳,但现在看来,它不也是在解决问题?”他坦言:“很多时候,我享受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就像我最近做了个很卖钱的扩音器,我享受的不是音乐,而是拆解和组装的过程。”

杨智渊因3D打印仿生手而和江恺俐一家结下不解之缘,他将跟进后者的状况,持续赞助她仿生手直到她成年。右起为江文汉、郑小燕,前右为江恺勇。
杨智渊因3D打印仿生手而和江恺俐一家结下不解之缘,他将跟进后者的状况,持续赞助她仿生手直到她成年。右起为江文汉、郑小燕,前右为江恺勇。

不再孤军作战

“e-NABLE”经常在网上交流,试图解决各种各样的难题,激发出新点子。杨智渊认为受惠者也应该组织一个互助平台,以相同遭遇为背景互相鼓励。值得一提的是,他早前主动为停滞不前的中国“e-NABLE”进行翻译,协助他们与外界交流,同时知道了当地有个“折翼天使”的群组,共有5000多人,其中有10%是医生和物理治疗师。

3D仿生手在本地仍是非常新的课题,杨智渊指,国外也曾有学生带仿生手到学校遭到老师责备,警告他不可再带“玩具”到学校,“那孩子的母亲生气又难过,到学校去,跟老师说‘那不是玩具,那是工具,代替我孩子的手。如果我请你明天不要带你的手出门,你能办到吗?’老师理解之后,尝试让校方和其他学生明白;‘e-NABLE’也致力办讲座会,推广3D仿生手。”只要理解,就能包容,这项活动的推广在本地尚算起步阶段,但至少杨智渊不再感到孤军作战。

ABS是由于胎儿还在母体时被羊膜带缠绕,导致肢体某一部分( 通常是手脚) 被截断,活产儿发生率高,1200人中就有1人。
ABS是由于胎儿还在母体时被羊膜带缠绕,导致肢体某一部分( 通常是手脚) 被截断,活产儿发生率高,1200人中就有1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