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翻阅有关“槟威大桥自杀不遂”新闻时,报导上似乎都会提及“陈振龙”这个名字。今年40岁,外号“阿香”的陈振龙是一名拖车员,每天需要在长达13.5公里槟威大桥上来回巡逻,在这6年内,他除了“正职”处理交通意外案件,更“意外”救起23条人命,“兼职”当起槟城人眼中的“救命哥”。

槟威大桥在1985年9月正式开放通车,在这31年来,不少遇到人生挫折的人都会选择从大桥上跃海结束生命,直到6年前,来自槟城北海的陈振龙被老板委派负责巡逻槟威大桥,至此他就成为了一众桥上求死者的“阻拦者”,至今他已成功救起了23条生命。“每次看到有人想要跳海自杀时,没想太多,只想留住一条珍贵的人命。”

每次救人时,陈振龙都必须当起“沙包”,让情绪低落的轻生者出气,下图为2013年,他勇救一名欲跳海自杀的陈姓男子。
每次救人时,陈振龙都必须当起“沙包”,让情绪低落的轻生者出气,下图为2013年,他勇救一名欲跳海自杀的陈姓男子。

他在桥上的工作岗位负责与发生交通意外的车主接洽,然后再为他们安排拖车服务,但他在槟威大桥的“使命”不仅限于此,因为每每经过看到有人想要在大桥跳海轻生时,他都会出尽全力,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条珍贵的生命。

不过并非每次都那么幸运,他也曾“失手”4次,“记得有一次,一个伯伯坐在桥栏上想要自杀,但我把他劝下来了,但没想到,他兜了一圈后,竟然再度停下车,然后跳了下去。”当有生命经他的手中“溜走”,总会让他彻夜难眠,即便“伯伯跳海”事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他仍不时会想起伯伯当时的模样。“一条生命就这样没了(结束),很可惜!”陈振龙认为,上天永远只会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所以每次救人时,他都尽量把握救人的“黄金时刻”。

陈振龙从一个无名小卒到现在被各大媒体吹捧成槟城“救命哥”,他一直都以平常心对待,但他相信“好人有好报”,所以一直秉持著“能帮就帮,能救就救”的心态,拯救一条条宝贵的生命!

陈振龙当了6年的拖车员,目睹过无数严重的交通意外,也看过无数的生命死于非命。他深感,生命非常可贵,大家要好好珍惜。“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不要寻死就对了!”(摄影:蔡开国)
陈振龙当了6年的拖车员,目睹过无数严重的交通意外,也看过无数的生命死于非命。他深感,生命非常可贵,大家要好好珍惜。“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不要寻死就对了!”(摄影:蔡开国)

生死只在一念间 陈振龙救一个,算一个

陈振龙的外形十分矮小瘦弱,每每要从桥栏上把人救下来,他都必须用上全身的力量。虽然每次都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但仍然没有阻止他救人的决心,他认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工作之余,又能救回生命,他愿意把“救人”的使命担在肩旁上。

“要救人,就必须有当沙包的准备。”由于轻生者的情绪非常低落、沮丧和激动,每次救起他们,他们一般会大哭大喊,甚至还会对陈振龙或救援者拳打脚踢来“出气”。

“不过,如果能阻止他们寻死,我给他们打一下又有什么关系。”这时陈振龙伸出左手手腕,并指著一个明显的牙印说道,“这是今年初救一名女子,她突然发狂咬我!”根据他的了解,这名女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别人的第三者,正室更找上门理论,她一时想不开,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幸好最后也成功把她救下。”

每次救人,陈振龙像足了电影里的谈判专家,首先缓缓向前靠近意图轻生者,了解轻对方的背景、寻死理由等等,再赶紧通知警察或大道人员。

“总之,尽量拖延时间等待警察或救援人员到达。”如果遇到不愿开口说话的个案,陈振龙则会把口袋的电话簿拿出来,让他们写下当时的想法和愿望。

经过多次的观察,陈振龙发现准备要自杀的人一般会把车停在路边,再把手机、钱包放在车内,并把拖鞋放在路面上,然后走到桥栏上坐著或站著。“一旦遇到这样的情景,我就会把摩哆停在一旁,默默观察。”

经验总结寻死“时机”

或许很多人会质疑,为什么那么多意图轻生者都刚好被陈振龙遇上,甚至因此获救?是巧合、命运还是缘份?陈振龙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但他坦言,自己每天会有超过10个小时穿梭在槟威大桥上——他和工作伙伴每天约清晨6时就会骑著摩哆驶进槟威大桥巡逻至早上10时,然后大约下午4时、晚上8时各巡逻一次。“一般上,午夜至凌晨6至7时是轻生者偏好的时间段。”

另外,槟威大桥介于4.5至5公里处的斜道往往是轻生者选择的据点,“该处海域比较深,如果真的不幸坠海,就真的没得救了。”虽然救人重要,但他也理智地表示,这里的海流很急,救援人员没办法下海救人,“即便会游泳,也会被卷入海中漩涡。”

成功救回了那么多条人命,陈振龙自有一套救人方式,一般上,他与伙伴会直接上前左右夹著对方或强行搂拖。“如果遇上女性个案,就得特别小心,要避免触碰敏感部位。”

目睹无数死亡车祸 呼吁珍惜生命

上个月,陈振龙刚遇上一场交通意外,导致肋骨断裂, 但他乐观表示:“幸好我平时有做好事(救人),不然命也保不了。” (摄影:蔡开国)
上个月,陈振龙刚遇上一场交通意外,导致肋骨断裂, 但他乐观表示:“幸好我平时有做好事(救人),不然命也保不了。” (摄影:蔡开国)

笃信观音的陈振龙深信“好人有好报”,所以即便近年来他接二连三遇到严重车祸,也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上个月,他骑摩哆工作时,被后方无牌驾驶的司机撞上,造成胸腔肋骨断裂,但无生命危险。“或许上天认为,我救人的使命还没完成,所以暂时不收我吧!”

今年3月,他也因为遇到车祸,导致手脚有伤。“出院后,我又刚好遇到一名跳海轻生的巫裔男子,但基于当时的手没有力,所以救不到他。”当时两人坐著聊天,陈振龙曾尝试以口言的方式开解对方打消自杀念头,但没想到该名巫裔男子趁著他不留意时,突然跃过大桥围栏跳下。“他求死的意念应该很坚定,因为基于宗教关系巫裔一般不会选择轻生,所以一直以来在大桥上自杀的都是华裔。”

陈振龙当了6年的拖车员,这些年,他看过无数严重的交通意外,也看过无数的生命死于非命。“曾经有一场车祸,死者断了头,非常恐怖。”这让他明白,一条生命是非常可贵,大家要好好珍惜。“什么事都可以解决,不要寻死就对了!”

不收回报不求名

陈振龙的家境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他救人并非为了钱,更不是为了搏上报。曾经有被他救起的人登门造访,感谢陈振龙的救命之恩,更要给他一封大红包作为答谢。“但是我都不会收!”他认为,要救人,就不要收钱;要收钱,就不要救人。不过,若只是喝茶聊天,他则非常乐意。询及目前还有和被救起的人保持联系吗?“自杀不成,他们都会换电话号码,仿彿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从默默无名的路人甲,到现在被各大媒体吹捧成“救命哥”,甚至走在路上,也会被人认出。陈振龙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无论是名人或素人,他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

每次救人时,陈振龙都必须当起“沙包”,让轻生者出气。今年年初,他要救一名 试图跳海自杀的女子时,被她突然挣扎狂咬,至今还留下明显的牙印。(摄影:蔡开国)
每次救人时,陈振龙都必须当起“沙包”,让轻生者出气。今年年初,他要救一名 试图跳海自杀的女子时,被她突然挣扎狂咬,至今还留下明显的牙印。(摄影:蔡开国)

不过,俗语说,树大招风。陈振龙稍有名气后,确实惹来了不少烦恼。“我曾接获一个自称是报馆媒体人的电话,说要帮我出书,但要我自付3000令吉出书费。”虽然此人已联络他数次,但他都没有加以理会,直到对方无奈放弃。“要我给钱,我才不理他!”

槟威大桥守护者

遇到不愿开口说话的个案, 陈振龙会拿出口袋里的电话簿,让他们写下当时的想法和愿望,并记录他们的个人资料包括姓名、身份证号码和联络电话等等。图为今年9月,一名36岁的蔡姓男子试图在槟城大桥跳海轻生写下的“遗言”。(摄影:蔡开国)
遇到不愿开口说话的个案, 陈振龙会拿出口袋里的电话簿,让他们写下当时的想法和愿望,并记录他们的个人资料包括姓名、身份证号码和联络电话等等。图为今年9月,一名36岁的蔡姓男子试图在槟城大桥跳海轻生写下的“遗言”。(摄影:蔡开国)

透过电话联络上陈振龙时,电话里头的他给人一种霸气的感觉。直到第一次见面,才打破了既定印象——他缓缓从摩哆走下来,还一脸腼腆说道:“哎哟,你特地从吉隆坡来啊?”教育程度只到小六,陈振龙仅通晓福建话、马来文和少许中文。虽然教育程度不高,但他是朋友眼里的义气儿女,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只要朋友开口,我都会尽我的能力帮忙。”他曾借朋友3000令吉,但由于朋友到现在都无力摊还,他也不了了之。

长期在槟威大桥巡逻,陈振龙可谓见惯了人生百态,包括车祸意外、自杀、抢劫等。

“高速大道的厕所常会发生抢劫事件,大家要十分小心。”不过,他坦言,若碰巧被他遇到,他也会尽力帮忙。与其说他是槟城“救命哥”,他反而更像是槟威大桥的“门神”,保护大桥上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