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前,在英国从事餐饮事业的鸥永强和黄佩玲夫妇,看见橡胶价格高,打算回流大马从事橡胶种植。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橡胶事业做不成,反而在家乡龙邦(Kalumpang)租下几个废矿湖,当起种藕人,种植不磕农药的“无毒莲藕”。

欧永强刚开始种植莲藕不久就遇到虫害问题,几番请教后的结论是:“他们教我用这个、用那个就可以解决问题,但是我想,哇!那些东西都很毒,但是对方撒手说,那没有办法,你如果不用,莲藕都会死光光的。”

黄佩玲对“无毒莲藕”很有信心,莲藕清净后直接切片,吃起来清甜爽脆似马蹄。
黄佩玲对“无毒莲藕”很有信心,莲藕清净后直接切片,吃起来清甜爽脆似马蹄。

尽管使用赶尽杀绝的杀虫剂是最轻松的方法,但是欧永强不想抄捷径。“如果种出来的东西,自己都不敢拿回家吃,哪里还敢种给人家吃?”若非心安理得,他宁可不做。山不转路转,他开始向一些有机农夫讨教,一步步从改良种植方法、规划池塘、自制酵素等做起,同时也结识了有机店主,慢慢认识什么是有机种植。

别以为莲藕生长在池塘底下淤泥里,天生天养不用喷洒农药,问题其实出在水面上的荷叶。莲藕必须仰赖荷叶进行光合作用,才能将养分输送到根部的藕上。害虫不会直接袭击莲藕,而是抢食荷叶,使叶子慢慢枯萎,根部的莲藕得不到养分,就会慢慢停止生长继而在泥中腐烂。

虫害、天气影响大

“那些害虫是前所未见的,它们来袭的时候,整个池塘青绿的荷叶一夜间被吃光光,真的吓死人!”欧永强口中的害虫主要有两种:行军虫及令农夫闻风丧胆的蓟马虫。两年前,这两种害虫侵袭莲藕塘,莲藕几乎全军覆没,他也差点倾家荡产,“最惨的时候,差点连儿子的学费都付不出来。”最后不得不拉下脸皮向亲戚借钱周转,才度过了难关。

欧永强管理的3个莲藕塘,时至今日行军虫和蓟马虫还是不间断出没,然而他并没有下药赶尽杀绝,它们却也没有横行霸道,把荷叶吃光光,反而消失多年的蜻蜓和小鸟竟然又出现了。他说,“池塘生态健康了,荷叶的抵抗力变强了,也不容易受到侵害。”不过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每天巡视莲藕塘,不断观察虫害和莲藕的生长状况,如果荷叶生病了,他也不让它们“磕农药”,而是“喂食”自制酵素。“目前还算可以,但是未来还有什么会出现,我真的答不上,也无法预料得到,问题来到解决它就是了”黄佩玲接话:“种植的东西,每时每分都在改变的。”欧永强附和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了其中一个都不成事。”

行军虫犹如蝗虫,一大批来袭对农作物的破坏力惊人,欧永强的莲藕塘一年3次收成,每次都能看到行军虫,如果破坏不大,他一般都不会赶尽杀绝,若蔓延太快,他会喷洒自制酵素,让荷叶更健康以抵抗害虫的侵袭。
行军虫犹如蝗虫,一大批来袭对农作物的破坏力惊人,欧永强的莲藕塘一年3次收成,每次都能看到行军虫,如果破坏不大,他一般都不会赶尽杀绝,若蔓延太快,他会喷洒自制酵素,让荷叶更健康以抵抗害虫的侵袭。

除了应付虫害,农夫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天气!前阵子多雨,其中一个莲藕塘的收成受影响,原本应有七八吨的收成,最后仅挖出100公斤左右的莲藕。欧永强说,“没有经验的人不敢搏,有经验的人不敢碰。如果让我回到从前,我也未必敢做了。”当初机缘巧合下接触无毒种植,“那时完全没有想到要投入些什么,以前我爸爸种莲藕时,都没有遇到这些问题,只需要施肥,时间到了就采收。”

虽然口中喊辛苦,但是欧永强不断扩张种植面积与建设设备。黄佩玲有感而发:“它不会让你死,每当快要死的时候,又看见一点希望,让我们继续走下去。”在害虫来袭时,莲藕塘虽然失收,但是得到家人的援助,又挺过去了;苦无销售通路时,只能够卖给中盘商,价钱较低,后来受有机店老板娘的邀请参加“毛驴市集”(Mari Market),很顺利地开拓了有机店的通路网,黄佩玲说:“很多人投入种植有机菜,但是无毒莲藕,我们是第一,也是唯一。”欧永强接著说:“莲藕的营养价值高,不然我们也不会坚持那么久。”

只因没有自家地…

2010年,开始种藕;2012年,注册商标“Root Plus”(根本体验〉;2015年,转行无毒种植法;隔年开始在西马特定的有机店和超市上架贩售。他们的产品还不能被归类为有机莲藕,但绝对是采用无害的种植方式。“有机认证有一条规阐明,土地必须登记在我的名字才行。这块土地不是我的,所以我们连第一步都无法符合,之后的更不用谈。”

“根本体验”的莲藕品种属于白花藕,与中国进口的莲藕不同,外表细嫩光滑,呈银白色,肉质脆嫩多汁,最适合清炒与凉拌生食。
“根本体验”的莲藕品种属于白花藕,与中国进口的莲藕不同,外表细嫩光滑,呈银白色,肉质脆嫩多汁,最适合清炒与凉拌生食。

黄佩玲说:“这块地不是我们的,有些东西想去做,却有很多的局限,所以很多人想进来参观我们的莲藕塘,我们都会拒绝,始终不是自己的土地呀!”他们日晒雨淋,付出辛勤劳力种植安心食材给我们,可是他们却连一个安心的种植地都没有,每天提心吊胆,怕哪天睡醒了会失去农地,处境令人心酸。

如果自己投资一块地要多少钱?欧永强挤出酸涩的笑容:“这个我们真的算不到,而且也不容易找到这样的地(指适合种植莲藕的池塘)。”其实他们也曾吸引一些投资者上门,“但是有些在关丹或是彭亨州,离这里有点远。”农夫对土地是有感情的,他说自己没有分身,一人无法兼顾管理那么多地方,而且说什么也不舍得放弃经营了7年的这片土地。

找到生命中想要用心的东西

欧永强说:“莲藕浑身是宝,营养价值高,如果喷洒了农药,价值就会被破坏了。以前莲藕非常普遍,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得吃了。”

来自雪兰莪龙邦的欧永强,爸爸也是种藕人。小时候,他和最小的弟弟必须帮忙爸爸种藕,每天泡在水里十几个小时,吃尽苦头,当他成年申请护照后,便离家出去闯世界,从新加坡、日本到英国,在国外生活了几十年。

年少时迫不及待逃离莲藕塘,人到中年却乖乖回来了。在驱车进入莲藕塘前,欧永强坐在小镇的茶室,一边喝著特浓的咖啡乌,一边说,“如果心态没有调整过来,逃到哪里都一样,问题始终还是在那里。”

他指著老婆黄佩玲说:“她以前在英国一身名牌,打扮到整个贵妇一样。”看著眼前不施妆粉、打扮朴素的黄佩玲,形象真的是天壤之别。黄佩玲不讳言:“早期我们回来种植莲藕,一心抱著赚钱的心态而已,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莲藕的营养价值,那时候只是为钱烦恼,而且有很多的抱怨。之前在英国赚钱花钱,这就是生活,没有钱就是万万不能,有钱才能享受生活,过上好日子,这就是我的想法。”

投入种植莲藕初期,殴永强事事亲力亲为,每早7时至傍晚7时都泡在池塘里,现在他很少下水,主要巡视池塘,观察害虫情况,至于种植和采收则由工人代劳。
投入种植莲藕初期,殴永强事事亲力亲为,每早7时至傍晚7时都泡在池塘里,现在他很少下水,主要巡视池塘,观察害虫情况,至于种植和采收则由工人代劳。

真正地享受生活

8年前在英国生下儿子,孩子还在襁褓中,她便跟著丈夫回流大马,“刚开始的时候,莲藕事业很糟糕,马上冲击到我的价值观,自我价值感低,而且觉得人生的格局变小了。我觉得自己从一个自信女性,突然变成甘榜黄脸婆,你可以想像生活的落差有多大。我的情绪几乎崩溃,我老公甚至受不了,他觉得如果我再这样下去,不如回英国算了。”

之后,黄佩玲去上课,开始反思自己的价值观。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Just life的老板娘,后来成了他们的贵人。“那时候想说做有机种植,是因为可以卖到更好的价钱,可是她跟我分享,如果我抱著这样的想法,当遇到问题的时候很快就会放弃。”

这几年,莲藕塘面对很大的问题,在不断克服的过程中,黄佩玲才深深体会她那句话的意思,“人要找到很想用心做下去的东西是很难的,如果不是怀抱信念,老早就放弃跑回英国了。”

白花藕的生长期为90天,当荷叶自然枯萎时,代表莲藕成熟可采收了。采收完的池塘面上,漂浮的较小藕块,殴永强称之为“藕仔”,待长出新叶后,又可以插回淤泥里种植。
白花藕的生长期为90天,当荷叶自然枯萎时,代表莲藕成熟可采收了。采收完的池塘面上,漂浮的较小藕块,殴永强称之为“藕仔”,待长出新叶后,又可以插回淤泥里种植。

在采访的尾声,黄佩玲冲洗刚从池塘采收出土的莲藕,麻利地把雪白的莲藕削成片,“以前在英国叫做过生活,现在回来这里叫享受生活,而且日子过得很踏实。”那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真的很有渲染力。这对小农夫妻,在外人看起来,也许会觉得他们只是苦中作乐,就连欧爸爸生前也不理解,儿子在英国的日子过得滋润,怎么会丢下一切跑回来种莲藕,这样的举动真的愚蠢不智,但是他们却也勇敢实现了你我心中那个不敢出走的自己。

从他们踏出那一步起,一场精彩未知好玩的生活便已在等著他们,过程也许荆棘满布,也绝非从此一帆风顺,然而,不同的是,他们的双眼迸发出神采,面对未来的挑战,心里已更踏实,也更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