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视野】愧对往事 郑明杰回馈社会　建安中心纪念故儿

“建安”是郑明杰已故大儿子的名字。“孩子在1岁时不幸因为发高烧变成植物人，并在2岁时离开人世。”每每说起大儿子，郑明杰神情中难藏愧疚。5年前，他选择隐退商场，以儿子名字创办建安智障儿童家福协会，把对儿子的那份思念和爱投入予一群被社会遗弃的智障孩子。

郑明杰在年仅19岁时第一次当爸爸，他坦言，当时还处在年少轻狂的时候，对于“爸爸”这个身份其实没有太多想法和感触。“即便当了爸爸，我还是很爱玩，常会和朋友玩到三更半夜还不愿回家，把照顾孩子的责任交给太太。”他和太太同年，当年两人还是个大小孩，同样缺乏照顾孩子的经验，更不了解小孩发高烧的严重性。

“我们那个年代没有什么脑膜炎，而我们也缺乏这方面的知识。”他续说，当年儿子在凌晨发烧，便给孩子喂食药水退烧，并打算翌日带孩子看医生，却忽视了孩子体温在凌晨时的飙升。“儿子当时才1岁，因为发高烧导致脑部受损而必须靠喉管喝奶，并在2岁时离开人世。”

对于孩子的逝世，他说：“老实说，年轻时其实没有太多感触或想法。”之后，郑明杰和妻子陆续生了6个孩子，现在更拥有4名孙子。但他坦言，即便现在儿孙满堂，但随著年龄越来越大，每当回想过去大儿子小时候的片段，都会感到愧疚和抱歉。“有时会责怪自己疏忽才会导致儿子年幼离逝。”5年前，他把批发衣服生意全权交给孩子打理，自己则投身回馈社会工作，并以大儿子“建安”的名字创办儿童家福协会，担起照顾院内42名孩子的责任。

不能苦孩子，全院有冷气

位于雪州八打灵再也的建安智障儿童家福协会免费收留来自单亲家庭、无依无靠的智障儿。虽说是收留智障儿，在院内仍可看见60岁的智障者。“当你看到他们那么可怜，被亲友们抛弃，难道还可以见死不救？”他进一步说道，该名60岁的智障者一直是由年迈妈妈照顾，但随著妈妈去世后，没有亲友愿意接手照顾，就把她送来这里。

“当初我仅计划要收10名智障儿，让平均每月开销维持在5000令吉左右。”最后却因为心软，每当有需要人士登门造访求助，他始终不忍心把人拒之门外。“目前院内人员已达到43人，年龄介于5岁至60岁，每月开销达4万令吉。”

接下来，他更将扩展儿童家范围，除了提供孩子们衣食住行，也提供物理治疗服务，以帮助智障儿保持活动机能，减慢肌肉退化和萎缩，同时减少并发症。虽然该协会是接受大众捐款的非营利组织，但院内仍全采用冷气设备，提供智障儿一个舒适、干净的生活环境。

“很多非营利组织因为要‘扮可怜’，所以常会把环境弄得脏兮兮，因为这样就可以博取大众的同情心进而捐款。”但他始终认为，不应该牺牲孩子们生活环境以博取大众捐款。

他续说，曾有外来者到访参观并调侃表示：“住在这里的孩子真有福气，还可以享受冷气，我的孩子都没有冷气吹啊！”郑明杰坦言，闻言后，真的很生气。“难道弱势儿童就理应住在非常糟糕的环境里吗？”他如此说道。

痛心智障儿家属的无情

一般公司的上班时间为朝九晚五，周六、周日及法定节假日休息，但因为郑明杰这次当的是“爸爸”，所以没有固定上班时间，也没有休息日，一年365天随时候命。

“我每天会在儿童家待上10小时以上。”当“爸爸”的工作时间、性质会或许比当生意人来得长和辛苦，但他表示：“我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越做越开心。”

工作不累人，但叫他最痛心的是家属常会直接把孩子遗弃在儿童家，并对他们生活不闻不问。“儿童家目前有42名孩子，但只有12名孩子的家属会定期来探望他们。”他续说，甚至孩子们逝世后，他们也不当一回事。

“记得有一次，儿童家收留了一名3个月大的智障婴儿，他妈妈患上了产后忧郁症，所以夫家就直接把婴儿送来这里。”不料1个月后，婴儿并发症逝世，郑明杰立马通知夫家家属，没想到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直接要求郑明杰全权处理婴儿身后事。“我没有要求他们出钱，就只是希望他们可以来送婴儿最后一程。”

郑明杰更透露，自己见惯了生死离别，已经将生死看很开。“如果他已经活得很苦，那为什么我们还要留他在人间继续受折磨？”他续说，每当看见智障儿没办法正常进食，必须靠吸管喂食时，加上每次换管都必须承受无比痛苦时，他都会悄悄地在他的身边说：“你安心走吧！你该还的孽债已经还清了！”说起来也奇怪，每每说完不久后，该病患都会逝世。“或许有人会说我冷血，但对我而言，这是对他们最大的解脱。”

他续说，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想尽办法延长患癌爸爸的生命。“当时我们已经同意医生给爸爸打吗啡减轻痛苦，但因为医生给得药剂不够，我还偷偷到外购买大麻，想尽办法延长爸爸的生命。”但爸爸最终还是敌不过病魔离开人世。

想要保持距离

院内的孩子们都称郑明杰为“爸爸”，因为对他们而言，郑明杰就像爸爸一样，照顾他们的起居生活、对他们关怀备至。郑明杰表示：“我不曾要求他们以‘爸爸’称呼我，但他们思想很单纯，只是直觉表达心中所想。”

虽然孩子们都视他为“爸爸”，但郑明杰却表示，想要和孩子们保持距离。“智障儿一般活不久，他们每次离开，我都会很心痛，或许保持距离，就不会那么痛。”建安儿童家福协会创立5年，至今已有21名孩子相续逝世。“所以我要尽快设立物理治疗部门，减慢孩子们肌肉萎缩、退化的时间，延长他们的生命周期。”他如此说道。

虽然郑明杰口中说要与孩子们“保持距离”，却常常会不经意和孩子们走近，甚至走得更近。“每次他们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第一时间从家里赶过来，载他们到医院。”曾有3名孩子因为赶不及送到医院在他车上逝世。他苦笑道：“幸好我没有禁忌，不然我就要常换车了。”

孩子回来报恩？

今年52岁的郑明杰早已晋升“爷爷”级，目前拥有4名孙子。“上天在去年送了我一份神秘礼物！”他笑说，太太去年意外怀孕，并诞下一名儿子，前几天刚满1岁。“太太当时误把乱经当停经，以为自己更年期就未避孕，直到大腹便便，才发现自己已经怀孕。”

得知太太怀孕消息后，全家人是又惊又喜，尤其是家中年迈的母亲。不过，他坦言，由于夫妻俩的年纪已经不轻，深知自己或许没办法照顾儿子长大成人，所以必须先与家人商量。“值得安慰的是，孩子们均反对他们夫妻俩把孩子拿掉，并强调愿意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郑明杰老来得子，年近半百再次尝到为人父的滋味，羡煞旁人。“我身边的朋友常会调侃说，应该是院里逝世的孩子来投胎报恩。”他续说，怀孕虽是喜事，但对于高龄产妇而言，风险其实更高。根据资料，女性在35岁或以上高龄怀孕，胎儿患上唐氏综合症的机会为400分之1，40岁以上怀孕的机率则上升至112分之1；至43岁机会更升至49分之1。“当时医生建议太太在怀孕16周时接受羊胎水检验胎儿基因，但我们夫妻俩都拒绝接受检验。”他说，无论结果如何，他始终是一个生命，是他们夫妻俩的孩子。“直到最后一刻，我们才知道孩子是健康。”

他笑道，与其说孩子是来报恩，不如说是来享福。“年轻时需要为生活打拼，所以常会忽略孩子们，但现在已到了退休年龄，生活也相对来得安逸，陪孩子的时间更多了。”加上有经济能力，能提供孩子更舒服、完善的生活需求。“虽然孩子现在才1岁，但太太已开始帮他物色才艺班、头脑开发课程…”此时，他脸上的笑容洋溢著父爱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