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超越马来和伊斯兰海啸

选举前，我曾撰文测探反伊党的逆向伊斯兰海啸会否发生，也认为这次选举或会是马来政治的分水岭。如今，选举成绩尘埃落定，马来穆斯林政治的版图是否有更改呢？此文主要是根据表面的成绩，简略地提出一些概括性的分析；我们需要仰赖更详细的田野和数据资料来做进一步的审视。

过于片面化的解读或许无助于我们了解选民的复杂性和投票抉择背后多重交错的因素。因此，我们不能把伊党在东海岸和北马的斩获，简单解读为神权复辟或当地穆斯林支持伊斯兰刑法修正法案；同样的，我们也不能把支持希望联盟的一票，等作于支持马哈迪回锅当首相的一票。当然，哈迪和马哈迪都会把这些“民意”视为对他们的支持，我们不必跟随他们的言论起舞。

阻止社会撕裂

在某种意义上，希盟以象征多元政治和烈火莫熄的公正党旗帜作为共同竞选标志，并获得最多的选票和议席，显示马来西亚人民可以摒弃彼此之间的差异以打败共同的敌人。希盟大打消费税，生活费高涨和纳吉政权的贪污丑闻来攻击国阵的同时，也吸纳马哈迪，土团党，还有温和的伊斯兰主义势力来抵消巫统和伊党以种族和宗教议题的反扑。这样的策略可以阻止社会的撕裂；却也说明我国社会始终无法完全逃离种族化和宗教政治的困扰。

让人欣慰的是，公正党拿下47个国会议席，成为了希盟老大。加上该党的议员阵容多元族群，涵盖三大族群和东马土著，这有助于防止希盟成为国阵2.0。民主行动党位居老二，足以抵消华人主导希盟的观感。土著团结党只获得13议席，因此它暂不会是执政联盟里的巫统再版。当然，土团党会否拉拢巫统议员加入，两个马来民族主义政党之间的互动有待观察。

诚信党虽然只获得11个议席，但该党能够突破伊党的搅局，现在可以跟伊党在虔诚穆斯林政治市场分一杯羹，算是成绩不俗。诚信党看来是不大可能会与伊党和解重好，毕竟两党代表著不同源流的伊斯兰政治思潮，一个是以相对兼容的伊斯兰改革运动为主，在雪隆和槟城一带大有斩获；另一个则是以比较保守的伊斯兰传统主义为主，占据东海岸和北马。

虽然伊党获得18个议席，比诚信党的11个多，但我们不应该忘记公正党也有不少拥有伊斯兰友好协会和伊斯兰青年运动背景的议员。另外，土团党的马斯理马烈也是伊友的活跃成员。这两不同伊斯兰政治思潮的竞争和角力将会持续，伊党不再独霸伊斯兰政治论述。

在吉兰丹，聂奥玛代表诚信党出师不利其实是有迹可寻的，毕竟伊党的忠实支持者深受该党意识形态熏陶，而伊党领袖也把聂奥玛标签为亲伊友会。伊党在吉兰丹和登嘉楼先是把诚信党描绘成分裂和破坏伊党的外部势力，巩固该党的基本盘；然后藉著其竞选机关大打反贪和反消费税的议题，成功吸纳反巫统的选民，因而在这次选举中凯旋而归。

说服伊党游离选民

然而，我们不应该因此低估聂奥玛的影响力，他在雪隆和西海岸说服了一些伊党游离选民。诚信党以高多数票击垮了伊党在雪州的堡垒，马来人占80%的双溪拉玛（前身万宜）州议席。当然，这样的成绩究竟是因为不同伊斯兰政治思潮的角力使然，还是选民弃保心态造成（在雪隆，投比较会赢的希盟；在丹登，投势力较强的伊党），有待考证。

这届大选，马来反风是多面向的，从巫统因地而异，不同幅度地转向希盟和伊党；而在雪隆和槟城一带，也从伊党转向希盟。相对于华人跨地域集中投希望联盟，马来人政治倾向深受地缘政治影响。

初略的勾勒是：在马来民族主义比较浓厚的南部（尤其是柔佛），伊党实力相对薄弱，反纳吉的马来人大多支持土团党为首的希盟；在虔诚穆斯林新兴中产阶级集聚的西海岸（特别是雪隆一带），诚信党和公正党的兼容伊斯兰政治论述，吸纳上届大选支持伊党的选票；而在东海岸和吉打州，老树盘根的伊党势力不减，很多不满巫统的马来人把票投给伊党。这些不同势力合纵连横，即对弈也磨合，我们不能简单地划定他们之间的边界。

差异中寻找共识

以这样的战绩来看，希望联盟选前大力提倡的马来海啸和伊党扬言的绿色海啸，还有诚信党期待的逆向伊斯兰海啸，都各有道理。无论如何，初步估计，这些海啸席卷的大多数是游离和年轻人的选票，巫统和伊党的铁票好像没有被动摇。

如今，选举成绩已定，我们应该超越马来或伊斯兰海啸的政治宣传语言，认真地了解我国不同族群和宗教的多元，接纳彼此间的差异，也同时在差异中寻找共识。这些差异不仅是存在于不同族群之间，也包括族群内部的异质性。

因此，就算不认同伊党的做法，我们不应该妖魔化伊党。我在竞选期间，出席了不少雪隆一带的伊党活动，他们的一些领袖并没有我们想像中排他。在某种程度上，伊党还是尊重我国的民主制度和接受多元社会的现实。我们期待接下来，伊党、公正党和诚信党领袖可以给予我们更多元的伊斯兰政治论述和实践。

同样的，我们也不应该神化马哈迪，毕竟没有安华的接纳和人民的支持，当然还有纳吉的帮倒忙，变天是不会发生。我们看来完成了烈火莫熄的第一阶段任务，接下来的改革路程将会是漫长和充满挑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