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校里指导表演艺术时,课室外有群男学生走过,取笑其中一位男社员‘娘娘腔’。我还来不及反应,就有个女社员对著窗外喊:‘关你们什么事!’”到目前为止办了6届“槟州中学性别平等戏剧比赛”,“路人甲表演社”社长尤传隆在这起事件发生的当下,心里想著:“有人能在同侪被霸凌时反射性地站出来,喝止歧视的举动,那我们一直以来咬紧牙根的坚持都是值得的。”
“我们之间的差异,不足以构成你欺负我的理由。”美国多元文化教育学者詹姆士班克斯(JamesA.Banks)认为多元文化教育(MulticulturalEducation)是一种概念、一个哲学观点,更是一个持续不断的教育改革过程。“多元文化教育”源起于1960年美国的民权运动,后来逐渐发展为各国教育领域发展及改革的趋势,主张关注弱势群体,培养学生欣赏不同族群的文化内涵,以减少冲突。那多元性别教育的浪潮又始于什么时候,或者说是否已经开启?
槟城中文剧团“路人甲表演社”自2010年起每年一届举办“槟州中学性别平等戏剧比赛”,是国内目前仅有的相关类型比赛。不得不提的是,即便已努力不懈地连续举办6年,至今仍有人对这项赛事存有敌意与戒心。“路人甲表演社”社长尤传隆指:“性别平等戏剧比赛在国外并非新鲜事,当初剧团在考虑能做些什么时,也曾经感觉彷徨,担心来自社会的反弹。”
他不讳言:“有的学校一看见‘性别平等’就回拒说不能参与,而社会上认为这个比赛会教坏孩子、教唆他们‘变成’同志的,也大有人在。”尤传隆也不怕直说:“现在都已经是2016年了(访问进行时),同志倾向是不是能够被灌输而成的,有那么多的资料可以查找,你不去看,反倒忙著大放厥词,那我也真的无话可说了。”也因为如此,比赛的参与形式颇具弹性,以今届为例,大部分队伍以学校名义参与,但也有队伍是以自行组团的形式参与,当中包括唯一的银奖的得主,队伍名称为“九把菜刀”。
得奖队伍:孔圣庙中华中学
剧名:《短发男孩》
剧情简介: 讲述一个小男生被抑制多元气质的成长过程。男主角阿牧是个爱美的男生, 想要把头发给留长,却受到万般阻扰, 刻画出刻板印象如何伤害本该快乐成长的孩子。
评审点评: 作品具张力,现场也有不少观众随著剧情的起伏流下眼泪。这部作品同时获得观众青睐,夺下“我最喜爱戏剧奖”。
大马还卡在两性平等
纵然一开始时有些忐忑,但比赛一办6年,虽说社会还算温和,认同的人便参与,不认同也不至于实际打压,但对于本地性别平等的倡议进程,他仍有迫切和无奈交杂之感。“国外已经在谈LGBT(由女同性恋者、男同性恋者、双性恋者和跨性别者构成),但国内仍然停留在两性。”
他补充:“多元性别里提到的‘性别光谱’有多少人知道?台湾教育部已经把多元性别教育纳入正规课程,我们却还卡在男女平等,即便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谈论,他们也未必明白。”根据多元性别教育,真正的性别并不是非男即女,而是一种光谱的概念,没有绝对的分类,一个人身上可以有多种不同的性别属性,例如心思细腻的男性,或打扮中性的女性。
得奖队伍:钟灵独中
剧名:《嬉》
《嬉》以5个小女生趁大人不在家时的嬉闹为故事主轴,她们透过游戏搬演女人的一生。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却也带出女性生命的无奈。
评审点评:评审以“难得的戏剧”形容这部作品,剧情幽默、精湛的演技,让观众在笑声中省思女性在父权主义社会里所受到的压迫。这部作品同时夺下最杰出演员、最佳剧本创作、最佳导演奖等7个奖项,是第六届比赛的大赢家。
表演社也探讨时下课题
谁都可以是路人甲,路人甲可以是任何人,于是剧团取名“路人甲表演社”。尤传隆补充:“因为不想走殿堂级路线,因为想要关怀弱势,并且更直接地与观众交流。”
这些年来,剧团除了性别平等议题,也探讨许多时下人们关注的课题,去年9月,剧团推出以福建话制作的两出舞台剧《老人味》和《入新厝》,前者探讨独居老人的问题,后者则以喜剧的方式讨论槟城人的“房事”。2015年,剧本改编自冯以量《善终》的戏剧作品《美丽终点》被搬上舞台,接著进行全国巡演,过程中也加演“爱心场”做公益,把部分票务收入捐献予相关单位,协助癌末病患。
参赛剧种多元
甫在去年12月18日落幕的第六届“槟州中学性别平等戏剧比赛”共有8支参赛队伍,参赛的剧种多元,探讨的议题包括性教育、恐同症、非预期怀孕、职业女性等。
为鼓励中学生大胆创作,比赛不设冠亚季军,成绩达80分以上均可获颁金奖;80分以下70分以上则可抱走银奖;70分以下则收获铜奖。而“我最喜爱戏剧奖”则由比赛当天购票入场的观众票选。是届比赛的评审由拥有戏剧导师、剧场编导、演员与造型设计师等多重身份的悠托邦剧场(EutopiaTheatre)团长黄商权、人权与性别平等工作者刘素希等专业人士组成。
看重剧本内容
把比赛的对象锁定在中学生,尤传隆也不怕俗套地说一句:“他们是社会的栋梁。策办时,我们的设想是撒下种子,若他们懂得包容多元并像滚雪球一样影响更多人打破所谓的禁忌,对多元有所认知,那这个活动就值得了。”把主题设为性别平等,就不可能每年有不一样的倡议,“路人甲表演社”希望达至的是让这个概念普及化,不断地播种,让新的幼苗继续无限传播。
表演社创立之初,立定宗旨时就认定了社会使命感,尤传隆相信戏剧的力量无限大,“因为表演者就站在你面前,是4D的感官震撼。”他续称:“性别是很大的议题,大马教育系统不健全,政府无法做到的,民间组织扮演的角色就更重要。”
他认为,参赛者必须先接收讯息,再透过表演把讯息传达出去,“北马有许多表演性质的比赛,学生很热衷参与,而当他们参与以性别平等为主题的比赛时,未必真正地了解这个议题。然而,在这个比赛里,剧本,也就是探讨的议题占了40分,若是剧本不够强,表演得再好也没办法突围。”也因此,参赛队伍在正式比赛前都被“强制”参与性别工作坊,上一些理论课,谈论的课题相当广泛,包括性别光谱、自身认知、女权、校园霸凌、媒体在性别上的呈现方式等。
总结:
尤传隆提出:“戏剧、电影和其他媒体经常以男扮女装作为一个令人发笑的“梗”,极粗暴地把它归类为可笑的桥段或举止,因此人们再次见到类似的情景时,很自然地就会觉得可笑。”事实上,许多研究也都证实,媒体经常惯性强化传统社会对性别的刻板印象。
即便有志之士极力传播性别平等的讯息,但普罗大众最无法抗拒的始终是在这个时代铺天盖地,渗入我们日常生活的主流媒体——电视和电台的广告与节目。若是具影响力的传播媒介无意欲著眼于多元包容的课题,整体而言,小部分的推动者终究力有不逮。而讽刺的是,所谓的刻板印象,即是大多数人/较强势的一方给小部分人/弱势的一方贴上的标签。
重提昨日特写〈穿女装,我心更舒坦〉的内容,或许仍有许多人对这样的癖好,甚至于这样的一个个体的存在感到匪夷所思,但扪心自问,我们以什么立场去批判他人?说到底,包容多元建立在“我们能随时无条件放弃属于自己的权利,但永远没有阻止别人争取自身权益的权力”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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