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故居(上篇)
报导:刘思敏
秋杰区(Chow Kit)如今是性工作者、流浪汉和贫穷家庭的聚集地,给人的印象大多是负面的,人们总说那里龙蛇混杂,治安不靖。可“秋杰”这个名字其实来自曾经富甲一方的华裔商人陆秋杰,他是英殖民时期,唯一能把宅邸建在英属地的土生华人。这栋保有旧式结构的老宅子仍然矗立原址,为吉隆坡市政局(DBKL)所有,在国家文化遗产法令下受保护,并有望在活化旧建筑的原则下,以另一种形式重新投入使用。
2012年,陆秋杰位于汤西路(Jalan Tangsi,前称Barrack Road)的两层楼建筑在《2005年国家遗产法令》(第67条法令)下,以“陆秋杰故居”被国家文化遗产局(Jabatan Warisan Negara)宪报为文化遗产建筑。一旦建筑被列为国家文化遗产,它的一切维护和改建工作都必须由保育建筑师参与,按照文化遗产建筑的规范进行。
建筑师黄惠真(Ar. Junn Hooi Chin)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受雇参与陆秋杰故居的修复。她是大马建筑师局(LAM)的注册建筑师,本身经营CGB Consultants SDNBHD建筑咨询公司,在文化遗产建筑的维护工作上有一定的经验。说起这栋陆秋杰用作与矿工开会及聚会的别庄,黄惠真透露:“其实他真正的住家在现在的安邦路,他把它称作DesswoodPlace,是苏格兰一条街道的名字。但该建筑已不存在,而这一栋我们称作LOT10(地段号)的建筑,他只是短暂地使用过几年。”
她摊开资料指:“1903年LOT10呈交施工图,1905年再为加建及改动工程(Alteration&Addition)交图,一开始建筑面积比较小,加建时扩大了。约3年后,1908年,这栋建筑再次交图时,业主已经换人,成了帝国酒店(Empire Hotel),当时他们一并呈交LOT11的施工图。”
LOT10坐落在市中心位置,对面是19世纪时,英殖民政府创建的高级俱乐部皇家雪兰莪俱乐部(Royal Selangor Club),而陆秋杰的百货公司和办公室就在河的另一边。吉隆坡1857年在鹅麦河(Gombak River)和巴生河(KlangRiver)的交汇处开埠,以英国历史学者古力克(J.M.Gullick)的著作《The Distributionson Populationin Kuala Lumpurduring 1895》为依据,黄惠真解释:“英殖民时期,河流交汇处分成3个部分,河岸以北也就是现时的东姑阿都拉曼路(Jalan Tuanku Abdul Rahman)是马来人的聚居处,而河岸东边是华侨聚居的唐人街,另一边则是洋人的地盘。”
之所以特别提到建筑的位置,全因当时陆秋杰的这栋别庄是唯一建在洋人区的本地人产业。受市政局委托,参与这栋建筑的保育工作,黄惠真对陆秋杰这个人物的背景了如指掌,她说:“了解主人的一切,有助于取舍,在进行保育工作时,知道什么东西有相应的价值,应该被保留,而这里指的,也包括无形的价值。”
黄惠真认为,陆秋杰是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他并不是华侨,他是在槟城出生的土生华人,在槟城大英义中学(东南亚第一所英文源流学校)受教育,后来被任职的铁路公司Huttenbach&Co晋升为助理经理,也因此被调派到吉隆坡。”之后,他结识了从中国南来的陆佑(LokeYew),并加入后者在雪兰莪、森美兰和彭亨的包税公司,担任总经理一职。数年后,他自立门户,在马来联邦(FMS)扮演税款承包人的角色,同时持有香港鸦片税承包行的股份。另一方面,他和弟弟陆秋泰都是双文丹(Serendah)锡矿公司的大股东。
从建筑看人物传奇
目前仍保留原有建筑,位于前称荷兰路的联邦法院路(Jalan Mahkamah Persekutuan),矗立在巴生河岸边的秋杰百货公司是二十世纪初最大型的百货公司,也是第一个由本地人开设,售卖洋货给洋人的百货商店。黄惠真说:“陆秋杰是个世界主义者,无论是外表、谈吐或是思想,都很国际化,也因为他受英文教育,在那个时候,很受英国人欢迎;而他能够和洋人斡旋、沟通的能力,也让华侨对他很是信任。”
她一再强调:“要让更多人认识陆秋杰这号人物。”建筑的灵魂来自它的主人,但另一方面,一个人物的传奇色彩又映照在他留下的实体上。黄惠真表示:“100年前的社会是怎么样的?很多从前的建筑都已经不在了,学校里老师教历史人物,但很少提到实物资产和文化遗产,仅仅只是谈论人物的生平。”
她认为,马来西亚本是三大种族的国家,加上曾经被殖民,当中流传和蕴含的文化色彩非常浓厚,作为国人,本该引以为傲,并多加推广。而她作为保育建筑师,其中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便是记录,“之前、之后、进行中,每一个步骤都要记录存档。中国几千年历史文化也是靠纪录流传千古。”
活化大马传家宝
黄惠真笑言,自己初出茅庐时,也一心以建造摩天大楼为目标,后期才开始对文化遗产建筑感兴趣,“我在国内四处观摩,也走遍世界各地参与研讨会,去看、去学,这一切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在建筑领域有27年经验,黄惠真在2015和2016年皆落力配合市政局举办的文化遗产推广活动,在吉隆坡设计周(KLDesignWeek)对外分享,让公众对文化遗产建筑有更深一层的了解。她也曾应JWN、马来西亚海事处、陆路公共交通委员会(SPAD)、公共工程部门(JKR)、乔治市世界遗产机构(GTWHI)等单位的邀请进行相关演讲。
她说:“老建筑是大件的传家宝,你婆婆送给你的东西是小件的,家族里的传家之宝,而这些承载历史和文化价值的建筑就是一个国家的传家宝。”黄惠真来自槟城,在殖民式的洋房里长大,她坦言,著手陆秋杰别庄的修护工作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联结,“也一样有天井,很多地方都相似…”她说,仿彿时光倒流。
事实上,LOT10从陆秋杰兴建别庄起,100多年间已换了好几任业主,有过好几个身份。帝国酒店经营约40年后,管理层变动,易名为半岛酒店(PeninsulaHotel)。之后陆佑的儿子曾短暂持有,及后是吉隆坡市政局从一家发展公司手上获得拥有权,并在1973年把它无偿租赁予大马建筑师协会(PAM),条件是必须协助维护这栋建筑。黄惠真有感:“其实市政局在这一方面相当用心,这么多年来,有很多建筑被‘救’了下来,免于拆毁。另外,市政局也规划了古迹区,主要是独立广场、旧市场广场(MarketSquare)、茨厂街和东姑阿都拉曼路一带。”
文化遗产建筑得以在法令下永久保存,但每一年都得进行的维护工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环境因素尤其是水,常常带来许多麻烦。曾有人把老建筑形容成耄耋而多病,既没有生产力,又不断耗费资源的老人,黄惠真不讳言,文化遗产建筑保留下来后,应当以活化旧建筑(AdaptiveReuse)为目标进行适当的再利用,“把它们保存下来,并不代表要弃置浪费,而是有计划地让它们产生收入,再把收入用作维护经费。”
黄惠真续称:“不管是时尚、金融或是商业用途,国外许多大品牌都选择落户旧建筑,因为这些建筑的数量是有限的,不可能复制,价值自然也更高。”
值得一提的是,保留原用途,意即原为住家的文化遗产建筑,仍以居住为目的而存在,其价值也相对更高。PAM已在去年搬入新的办公大楼,而LOT10目前正在进行翻新修护工程。至截稿前,市政局对于这栋建筑接下来的发展计划,给予的回应是:未有定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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