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爸妈渐老

每个人都会慢慢变老，没有人能保证自己能够一直自理所有的生活机能。常常听说，事业有成、有儿有女的成人，因为无法妥善照顾自己的年迈双亲，有时不只跟老人家发生冲突，更与手足起争执。“老吾老”这门学问似乎太深，始终没有多少人真正关注老人家的感受和想法…

曾经大声大声嚷嚷“绝对不和家婆同住”的生命工作讲师方意媚，却一度成为家中照料年迈母亲的主力，如今也担起照护家婆的事务，不断努力调整自己，学习如何做得更好。

“父母原定居马六甲，年纪大了，母亲开始出现忧郁症症状，加上行动不便，已经到了需要我们照顾的情况。虽然他们还是习惯老家的生活，但我们没空经常回去，请他们搬过来同住是较好的办法。”她强调，既然要求父母迁居吉隆坡，就要体谅他们的种种不适应，努力去满足他们的各种习惯，而不只是提供一个住所而已。

父母因为不识字，有时到医院复诊也需要孩子们从旁协助。庆幸的是，方意媚当时是自由业者，而弟弟和妹妹也愿意帮忙照顾父母起居，在大家互相配合之下，一切事情还算顺利。尽管用心协调沟通，冲突还是有的，“弟弟有弟弟的方法，妹妹有妹妹的一套，我也有自己的原则，至于母亲，又有自己的想法！当时常常会混淆，究竟要听谁的才好。”她笑说，大家起最多意见的还是进食问题。“医生交代过哪些食物不能吃，我们按要求管制饮食，但母亲有时候就会刻意装傻，加上父亲觉得心疼，总是觉得我们在虐待他的妻子，这样的冲突持续扩大，最后闹得很不愉快。”

先给予尊重　再要求配合

方意媚如今回想起来，当时母亲的全职看护其实是父亲，所以各种大小事都得跟父亲达成很好的共识。“父亲有父亲的威严，不会喜欢被孩子念、被孩子教训，我们有必要更懂得尊重他，与他好好沟通。”正因为当时不懂得应对两代冲突，她开始接触了生命课程。

“当时，母亲的生活起居有很多限制，太多细节需要注意。做儿女的更应该设身处地，试著去了解老人家的情绪，给予尊重，这么一来，他们会比较愿意配合。”方意媚指出，有时测出血压值比平时来得低，她会通融让母亲吃一两颗最爱的葡萄解解瘾。“有时想想，老人家或许也知道自己时间所剩无几了，那么在最后的日子为何还要诸多限制？”她笑道，每个人都是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只是各有不同而已。

初照顾家婆　冲突一箩筐

照顾母亲期间，方意媚常常劳烦丈夫接送，丈夫总是义不容辞地牺牲掉午餐时间和休息时间，尽量配合帮忙。因此，在母亲过世之后，她也打开心房，邀请家婆前来同住。起初，家婆自实兆远搬来吉隆坡，也是为了方便让孩子照顾，只是住过一家又一家，总是闹得不愉快，方意媚于是决定接家婆回来亲自看护。

一开始，当然也是问题一箩筐。“有一次明明才吃过饭，家婆却说还没吃饭，饿得半死！刚好到访的孩子便一脸狐疑地看著我，好像我虐待妈妈的样子。后来亲身相处下来，才知道是因为罹患老人痴呆。”她感慨，如果家婆留在实兆远，维持原来的日常活动，可能就不会像这样忘东忘西了。

勿嫌麻烦　出游带上老人家

因为行动迟缓、能参与的活动不多，人们总是认为带著老人家出门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每次出游，都会先想好可以安置他们的地方。方意媚却不以为然，“除非他们清楚表明自己不喜欢，大多数老人家还是希望自己可以出外走动走动的。”她强调，只顾虑自己的行程方便与否，一家人出去玩，让老人家留在家里看门，他们会有多难过？

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方意媚就曾经带著父母亲一起到植物园逛逛。她和丈夫带著儿子玩乐，两老就互相搀扶，慢慢走、慢慢赏花，非常开心。如今一家人出游，她也会带上家婆。虽然家婆没办法参与一起玩，但她在一旁坐著看著，也笑得非常开心。“试想想，把老人家丢在家，和带上他们参与家庭活动，两者之间的感觉差别有多大？”

方意媚表示，有时候在家做东西，一些像是做饼干、捏模型等简单的重复性动作，可以请他们参与，大家也能相处融洽。“永远记得，长辈们都是独力奋斗了几十年的人，养育了整个家。他们最不喜欢的事情可能就是没事坐著，所以能有些事情让他们动一动、做一做，反而更好。”

不按牌理出牌　透露成长回忆

老人家年纪越大，思绪就会渐渐变得模糊不清，方意媚却可以从中洞悉很多事情。“有一阵子，家婆开始在家里做出撒米的动作，我觉得很奇怪，就问她在做什么？她就说，她在喂鸡！”透过各种看似超出常理的小动作，她开始摸索家婆的成长故事，像是小时候家里曾经养鸡、养猪，甚至还发生过别人来偷鸡的事情等等。

适逢雨天，家婆还会喊著“收胶片了啰，不要被雨淋湿”。这年头哪来的晾胶片、收胶片？然而，方意媚也会顺应“剧情”，和家婆“演出”一下，让对方放心就好。久而久之，她大致可以掌握两人的相处方式。

“她的孩子偶尔来看她，这样的‘戏码’却得不到回应，还会被喝制，有时就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方意媚觉得，哄老人就像哄小孩，配合演出也是一种乐趣。“人们认为哄小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老人家都活大半辈子了，怎么脑袋这么不清醒？其实两者没什么不同，同理看待，相处就简单些。”

方意媚记得，与家婆吵得最凶的事情，就是她上班时穿的黑色裤子，总被认为是偷穿家婆的。“当时她很生气，我也很生气，每每在赶著上班的时间点就会开始吵架。”她后来想想，其实不需要太执著于跟老人家据理力争，就告诉她“好，我借了你的裤子，之后洗干净还给你好不好？”后来慢慢地化解了这个冲突。

换个方式化解冲突

孙子因为不喜欢被祖母训，常常不理她，家婆就用福建话说他“没礼数”，方意媚就把这句话学起来，每当家婆太蛮不讲理，她也用福建话回应：“你没礼数，我不要跟你说话了”，然后慢慢离开现场。如此一来，双方不仅减少了大量摩擦，也建立了共识。由此，方意媚深深地感受到，有时候选择以老人家能够理解的方式来传递讯息，远比争吵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