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文化界最早出现庄立康这个名字,是在打击乐团“手集团”崛起之时。选择在15周年庆后离开,庄立康是云手文创基金会成立的推手之一,接著也热热闹闹地策办了3届邦咯海岛节。现为东方人文艺术馆(简称东艺馆)执行总监,庄立康始终如一地致力于社区艺术教育,热衷四处播撒美的种子。

2015年年初正式加入东艺馆,庄立康其实早在2014年就以顾问的身份开展了“美的种子”下乡计划(SEEDProject),这个计划似是“手集团”时期“随鼓唱游”的延续,只不过这一次收起鼓棒,取而代之的是毛笔、画笔、陶土、剪纸和茶艺。庄立康笑说:“看见小朋友脸上荡开的笑容,‘随鼓唱游’时的感动又再次涌现。”一旦曾经感受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便会无法自拔地四处点火。

虽说近年艺文活动有所增加,但始终办得艰难,拥有艺术管理与文化企业行政人员文学硕士(EMA)资格的庄立康指,最主要的原因不外是缺乏开发观众的举措。办活动的来来去去是同一批人,参与活动、看表演的也一直是同一群人。若是不及时培养,有朝一日就会面对没有观众、没有接班人的窘境,这也是他一直努力在扭转的事。

神奇一刻,饱满了冲劲

“无论是馆内活动、下乡教育或海岛节,目的都是让艺术充斥在日常生活中,感染更多人爱上艺术,培养观众也培养新艺术家。”他说:“国家政治和教育体系的大环境,一时三刻或许无法改变,那我们就做自己擅长的部分,并且从草根出发。”之所以选择偏乡为起点,原因之一不外乎孩子们的求知若渴,“相对来说,城市里的小孩或许觉得我们的活动幼稚,但微型小学的学生因为一向资源较匮乏,事事都感觉新鲜,希望能从我们身上吸收到更多的东西。那种‘想要更多’的态度鼓舞著我们。”

刚过去的9月份,庄立康受邀赴台湾担任2016社会企业国际论坛——企业乌托邦(SE-TOPIA)的其中一名讲者,他分享了从事社区艺术的历程,从持续了3年的“随鼓唱游”到目前办了3届的“邦咯海岛节”再到东艺馆开跑2年的“美的种子”。他提到其中一所小学的校长对自己说了一句话:“谢谢你给了孩子们特别的时光”,而那闪闪发亮的时刻很有可能在他们未来的人生路上成为导航。不断为孩子们制造神奇一刻,那对庄立康而言,属于自己的Special Moment又是什么时候?“是孩子们笑的时候。”他说。也因此,在推动艺术教育的路上,他拥有无数“只要回想,就能握紧拳头再往前冲”的时刻,只要继续耕耘,这种时刻怎么用都用不完。

美感是一颗需要时间灌溉的种子,东艺馆“美的种子”下乡计划201 4年10月开跑,在全马各地的偏乡小学播种。图为原住民小孩体验书法之美。
美感是一颗需要时间灌溉的种子,东艺馆“美的种子”下乡计划201 4年10月开跑,在全马各地的偏乡小学播种。图为原住民小孩体验书法之美。

“空降”东艺馆创造展馆新氛围

成立于2010年,东艺馆是爱康基金会(Elken Foundation)斥资创办的非营利组织,以推广艺术教育,发扬东方文化为宗旨。庄立康之所以会到东艺馆服务,和手集团及海岛节有著环环相扣的关系。

2011年手集团因“随鼓唱游”到访邦咯岛,和当地人有了联系,后来爱康基金会主席陈天军提议策划邦咯艺术山丘(A Pangkor Hill),进行旧校舍改造,“随鼓唱游”期间认识的当地人吴鹏雁从中牵线,促成了三方合作。当时,庄立康是以云手制作(INXO Production)负责人的身份参与其中。

合作了两届海岛节后,爱康基金会正式邀请他到东艺馆担任执行总监,去年的第三届海岛节也因此转为由东方人文艺术馆主办。无论是“美的种子”,抑或“邦咯海岛节”,都有著庄立康的影子,完全像是他会做的事。但他也不讳言,自己是“空降兵”,初到东艺馆,不单是不懂得欣赏馆内的展品,行事作风也和原先馆内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希望把它打造成社区艺术空间,增加互动性,让人们有事没事都能往里头钻,也为表演艺术提供空间,免费为资源尚缺,但欲牛刀小试的团体或艺术家进行制作和宣传。”目前东艺馆的一楼属于多用途空间,表演艺术类活动集中在那里进行,二楼则是以艺术展览为主。庄立康始终认为,艺术并非高不可攀,尤其去年在馆内举办的童玩展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3个星期的展,一共吸引了7700人,扶老携幼地来,三代同堂地聚集在那个不算大的空间里,老人停不下来地为孙子解释玩法,嘴上说著‘这个啊,就是当年我和你爸爸玩的游戏…’”其中让他印象最深刻的画面是有一家人甚至还打包了杂饭到场,在里头“玩”了一整天。

“邦咯海岛节”自2013年起成为邦咯岛的年度盛事,今年停办一届,明年续办。庄立康指,岛民从一开始抱持戒心,到后来下手帮忙,再到提出意见、参与策划,那是一个必经的过程。用3 年时间来创造一个新文化,其实并不算长,现时岛上有自己的舞鱼旗队,在马来西亚可说是独一无二。
“邦咯海岛节”自2013年起成为邦咯岛的年度盛事,今年停办一届,明年续办。庄立康指,岛民从一开始抱持戒心,到后来下手帮忙,再到提出意见、参与策划,那是一个必经的过程。用3 年时间来创造一个新文化,其实并不算长,现时岛上有自己的舞鱼旗队,在马来西亚可说是独一无二。

让展品走出展览厅

活动以外,东艺馆也尝试在展览方面加入新的互动元素,比方说早前和韩新学院合作,透过录制展品的解说内容,为来访者进行语音导览。庄立康也透露:“我们不怕花钱地在展览小册子上加入二维条码(QRcode),为的就是让展览不止于展览厅,即便这本小册子被带到国外,还是有它的用处。”

20年间最巅峰的时段

庄立康笑说自己之所以会是今天的自己,所选择的路、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因为“KehPo”(多事)。回忆往事,他说:“我原本是华乐团的成员,觉得打鼓很帅,所以也参与了二十四节令鼓队,即便毕业了念学院时期也还是在周末打鼓。”吉隆坡中华独中毕业的他,当时的鼓队教练正是后来和他一块儿组团的吴圣雄。

因“手集团”,足迹踏遍世界各地,登上各式各样的舞台、见过各个阶层的人,若硬要理出这20年间最巅峰的时段,庄立康会说:“在手集团的那段时间里,经历过各种磨砺,也才造就今天的我。”大学毕业后当了一年审计师,“因为一场1500令吉酬劳的演出需要有可以支付的公司银行户口,我和圣雄就跑到大马公司委员会(SSM)注册了‘手集团’。”

初创团时,挑战重重,收到国外的演出邀请,却苦于没有旅费。“我们心里知道,一定要闯出去,但当时没人认识我们,政府不辅助,也不会有赞助商愿意把钱花在我们身上,所以我们打定主意自己赚。”除了商演,两人也在学校教鼓,庄立康也教补习,一度还跟著在夜市卖炸鸡的邻居去摆摊。“最难忘的是有一次被邀请到酒吧表演,虽然酬劳很高,但整个感觉都很不对,我在台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开始思考与社会联结

一起打江山的日子不敢忘,但随著年龄渐长,庄立康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其他想要完成的心愿。2009年“手集团”在欧洲进行2个月的表演,最后一个星期停留在法国巴黎时,庄立康接到了一通电话,“我太太生第二胎早产,我马上飞回国。小女儿来到这世上38天后早夭。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生命可以那么短。”

“我开始思考除了表演结束时享受掌声,除了赚到钱,我和社会其实有著怎样的联结,我可以为别人留下些什么。”失去女儿后,休息沉淀了一个月,他决定带著“随鼓唱游”走进偏乡,当时伙伴吴圣雄其实并不赞成。然而,计划最终仍是顺利开跑。

“‘随鼓唱游’去到第九站吉打高岭(Kodiang)时,一名为马航机上杂志特约的记者随团,为我们做了6页版面的报导。”那对庄立康来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里程碑,也是那时候,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自己是时候退场。完成15站“随鼓唱游”活动,15周年演出也落幕后,庄立康执意转向。

欧洲国家尊重表演艺术,“手集团”在欧洲各城市演出期间,常常受到市长款待,亲自迎接。图为团员在法国市政厅前表演。
欧洲国家尊重表演艺术,“手集团”在欧洲各城市演出期间,常常受到市长款待,亲自迎接。图为团员在法国市政厅前表演。

不惑之年选择多顾家

不久前刚迈入40不惑之年,庄立康说:“我闯也闯过了,也算是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随时可以选一个岛定居,游走乡镇,我教人打鼓,太太教钢琴,就这么过日子。”始终对太太感到歉疚,大丈夫也意识到自己过去能陪在对方身边的时间实在太少。“2006年到卡塔尔亚运会表演,我的大女儿早了一个月报到,她出世后一个星期,我就上飞机了。太太做月的日子,我完全没有在身边,都是她一人独自承受。”从前忙忙碌碌,现在的庄立康希望能保留多点时间待在太太和女儿身边。

至于脱离“手集团”之时,和永远的导师、曾经的伙伴吴圣雄闹得有点僵,庄立康倒是坦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还要多一点时间。”他也不忘补充:“事情没有对与错,人生路上总有要分道扬镳的时候。我是真心感谢他当年的提拔,不然现在的我或许还是个审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