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生命的热情　珍古德眼神仍在发光

82岁的老太太从容地快步上台，在台上条理清晰地演讲一小时，回答问题时风趣幽默，完全跟得上时代。知名灵长类动物学家、人类学家兼保育学者珍古德博士（Dr. Jane Goodall）一年里有300天在跑行程，她宣导和倡议、分享过去近60年所从事的保育工作。

上月底，珍古德第二次到访大马，以“寻找生命的热情”（Finding Life's Passion）为主题进行了一场讲座会，吸引约2200人到场。她在去年1月为出席马来西亚根与芽计划（Roots and Shoots Malaysia）的推介活动首次造访。当时她也进行了一场演说，主题为“希望”（Reasons for Hope），同样吸引了超过2000名公众到场。值得一提的是，她在1999年出版的自传正是以《希望：灵性之旅》为题。

珍古德在国内外多次分享和访谈中提到作家母亲给她的支持和鼓励如何成就了今日的她，这一次的讲座既然以热忱为主轴，在回溯的过程中，自然会提到影响她最深的母亲。听一名耄耋之年的女人讲述自己的母亲，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特别感受，仿彿站在台上的她仍然是那个对周遭感到好奇的孩子，而珍古德的眼神里也确实放著光。

自幼对动物感到好奇，有一次她把蚯蚓藏到枕头下，“一般母亲应该会直跳脚，但她温柔地对我说：‘你把它们放在这里，它们活不了，我们必须把它们放回院子。’”还有一次她为了观察母鸡孵蛋，一直在棚子里待到日落西山，母亲找不著她，原本相当生气，但看见这个孩子因为观察有所收获而神采飞扬，态度随之放软。“她容许我有好奇心，她看见我对学习新知识的热情。”

为黑猩猩和环境发声

珍古德后来果真完成儿时梦想，前往非洲从事野生动物相关的工作。她被著名人类学家路易斯利基（Louis Leakey）赏识，担任他的助理秘书，并在寻获赞助人后被派往坦桑尼亚的冈贝溪国家公园（Gombe Stream National Park）进行黑猩猩研究计划。她发现雄性黑猩猩会攻击其他的动物以获取食物；发现黑猩猩偶尔也吃肉，还有一个重大的发现：黑猩猩会制作工具，它们利用植物的茎吸引白蚁。研究工作进行了10年后，她发现黑猩猩和人类一样有黑暗面，会残酷地陷害同伴。

进入冈贝溪国家公园开始研究计划的那一年，珍古德26岁。她在那一年决定了往后的人生，至今为止在非洲的56年里，她利用自身的影响力为无法用言语自我表达的黑猩猩和环境发声。把珍古德年轻到年纪渐长的照片看一回，发现这个女人虽是皮肤长出了皱纹，头发逐渐斑白，但眼神总在发光。有句话说：这世界是公平的，当你坚持做对的事，对生活充满热忱，上天会给你健康的体魄，通融多一点时间，让你完成更多的事。珍古德在有限的生命里，做著感染力无限大的事。

初到岗贝时，珍古德花很长的时间，想尽办法和黑猩猩们建立关系。她待在树林里，模仿它们的行为、吃它们的食物，融入它们的生活。

关于人权，珍古德说：

“人们在争取修宪改制，以促进人权，但在那之前，应该著重人类责任（Human Responsibilities），尊重所有的生命体。”

上世纪70年代，联合国提出人权宣言50周年之际，有识人士提出“世界人类责任宣言”，认为将人权高举为唯一价值，不足以解决世界诸多人为危机，因此强调权利和责任义务的结合，而不仅仅是对个人权利的限制。

关于环境，珍古德说：

“我们继承了上一代留给我们的环境，现在是我们在为下一代做准备的时候，重点是我们是否对自己的“遗产”感到骄傲？人们说气候危机是一件太大、太复杂的课题，普㑩大众爱莫能助。错了，并不是那样的。至少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你吃什么、穿什么，都起作用。”

珍古德是素食者。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作为见证过时代进步的长者，她指，餐桌上开始出现大量肉类是生活富足的一种表征，但在这过程中，有无数消耗不完的肉类被浪费。她随身携带牛玩偶，主要是为了传达人类大规模进行牲畜养殖，其实是在破坏环境。畜牧业所产出的温室气体比运输业更多，以二氧化碳计算，占总量的18%。联合国的报告也直指，生产温室效应气体的元凶其实是牛只，全球10.5亿头牛所排放的二氧化碳比人类所制造的来得更多。

关于动物，珍古德说：

“我在剑桥时，教授不认同我为所观察的黑猩猩取名，认为正确的做法是以编号来识别。另外，他也纠正我，表示不可把情感和个性这类的字眼套在黑猩猩身上。虽然说以我的教育程度有机会到剑桥学习，心里非常紧张，但我很确实地知道，动物是有情感的。那是我童年时期的一位老师教我的。那位老师就是我的宠物狗Rusty。”

珍古德1965年获得英国剑桥大学（University of Cambridge）动物行为学博士学位，在剑桥悠久的历史中，仅有8个人在没有学士学位的情况下获颁博士学位。她不理会科学学说对动物没有智力、情感和个性的指认，并且还为大猩猩们取名：Flo！Fifi！甚至是David Greybeard这样完整的名字。David Greybeard也是她到坦桑尼亚冈贝溪国家公园进行研究计划时，第一只对她表示信任的黑猩猩。

在动物究竟有没有情感这件事上，年轻的珍古德面对许多批评。在剑桥攻读博士学位时的指导教授英国著名生物学家罗伯特欣德（Robert Hinde）教会了她一个办法去面对不赞同的声音。“我说黑猩猩在吃母亲的醋，因为母亲比较照顾年幼的孩子。教授说：若是无法证实那是‘吃醋’，就不能如此诠释。应该换个说法，说：黑猩猩的那个举动就像人类的孩子在争宠。”

图为伍德在珍古德（右）及兽医Rebeca Atencia的目送下，依依不舍地回归丛林，展开她的新生活。

回归丛林前的拥抱

讲座会结束前，珍古德透过影片分享了一段她至今无法忘怀的画面。黑猩猩伍德（Wounda）重回丛林前，在笼子外徘徊了好一会儿，突然主动回头深深地拥抱救命恩人。珍古德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表达感激之情，当下感动不已。

Wounda这个名字在刚果语中有濒临死亡的意思，那是她被送到刚果区庞噶黑猩猩康复中心（Tchimpounga Chimpanzee Rehabilitation Center,TCRC）时的状态。该康复中心隶属于国际珍古德协会（JGI）。伍德康复后，被送往刚果最大城市布拉柴维尔（Brazzaville）丛林茂密的Tchindzoulou岛开展新生活。

会上，珍古德告知伍德的近况：“她顺利地展开新生活，在约30只黑猩猩的群体中扮演雌性支配者的角色，有时甚至也支配雄性。令人意外的是，她还生下了孩子，现已1岁，我们把他取名为Hope（希望）。”之所以说她的生育出乎意料，是因为TCRC为雌性黑猩猩实施皮下埋植避孕法（Implant），“TCRC收容因打猎活动猖獗而成为孤儿的黑猩猩，政府打击非法买卖时充公的黑猩猩也会送过来，中心里有约165只黑猩猩，若是不实施节育，我们实在无法负担。”很显然地，伍德的避孕失败了。皮下埋植避孕法一般可维持3年，失败率仅仅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