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有葬身地特辑（二）】广东义山著手申遗防逼迁　积极美化　变身景点

虽说养生送死是政府的责任，但在城市过度集中发展、寸土如金的情况下， “死人和活人争地”的讨论不休，以隆市中心的广东义山为例，自2000年起屡次遭遇逼迁，“入土为安”的传统观念也渐渐从肯定句变成疑问句。

时代进步固然不可逆转，但义山是华人风俗文化的重要遗产，因此，土地规划就显得更为关键。

 

拥有123年历史，葬有吉隆坡开埠之父叶亚来的广东义山位处市区黄金地段，今年中马来西亚大道局修改斯帝亚旺沙班底大道（SPE）原先规划好的路线，导致义山的部分土地被征用。在义山理事会坚决寸土不让的情况下，武吉免登国会议员方贵伦、受委为广东义山政府事务顾问的蕉赖区国会议员陈国伟及义山领袖们与大道局和财政部多番交涉，最终财政部指示大道局不改变路线，危机化解。但这样的事，有可能会重复上演。

有鉴于此，广东义山主席兼隆雪华人义山联合总会主席李振光强调，申请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文化遗产是防止义山土地再被有心人士觊觎的一劳永逸之计。事实上，广东义山2年前接受本报专访时，已提到正著手申请入遗，但美化工作和资料整理等各方面事务相当繁琐，一直到月前义山再次面临征地危机，加上“古迹公园”（Heritage Park）的打造渐趋成熟，广东义山美化顾问吴木炎在上个星期正式前往槟城，与当地世遗办公室的专家讨教交流。

吴木炎受访时感叹：“有华人就有义山，义山比会馆出现得更早，是华人发源地的证明。但在社会发展洪流中，义山并没有被视作发展的一部分，反而被视为阻碍。”吴木炎是本地城市土地运用兼交通规划专家，他认为：“城市的软硬体发展必须平衡，广东义山的历史背景、规模和完整性在全国上下乃至全世界，极具代表性，很难找到第二个相似的，甚至比中国的义山更能反映华人的土葬仪式。”

他接著指，义山要生存就得跟上时代的发展，注入新生命，“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以迁山来说，有人觉得搬就搬，有的则认为死都不行，而人们对义山的感受也视乎事情是否切身，比方说祖先是不是埋在这座山头。城市越发展，土地的价值会越来越高，但决定其价值的是人民，若相关发展以公共利益为出发点，自然有价值。”有鉴于此，广东义山在10年前就已提出“古迹公园”的规划，积极进行美化工作，以期改变义山阴森恐怖的印象。

每个总坟都有故事

吴木炎解释：“每个大都会都有个地标，每个地标都有主题，休闲公园也有主题，广东义山有127个以地缘、血缘、业缘性和宗教区分的总坟，每一个都见证华侨迁移和华人的经济斗争，以妈姐（来自中国广东顺德的自梳女）的总坟为例，除了这里，还能在这世界上哪个地方找到？我们有条件，也有目标去强化这些历史背景，于是干脆把义山打造成‘古迹公园’。”

据知，新加坡广惠肇碧山亭原有300多个总坟，但上世纪70年代因城市发展，当地政府征用坟山，半数以上的总坟就此消失，吉隆坡广东义山因此成为拥有最多总坟的义山。

到义山去晨运打太极

李振光和吴木炎认为，在这个年代，义山并非只有清明扫墓才能去的山头，首先自2001年起由雪隆各华团联办的千人义山行已连续在广东义山进行了18届，今年的参与人数突破8000人，而比邻羽化苑殡仪馆的和平公园及大马二战人民蒙难纪念总碑竣工在即，李振光表示：“上世纪80年代广东义山杂草丛生，人家开玩笑说去广东义山‘打老虎’，那种荒僻的画面可想而知。2000年征地取消后，管理层开始做很多努力，以义山行来说，我们不希望参与者是为了争夺冠军而去，而是在过程中留心义山的环境，慢慢地看与发掘，借此提升本地殡葬文化的价值。现阶段，我们希望和平公园建成后，能成为人民平日休闲的去处，可以去晨运、打太极、骑脚车等。”

关于这点，他们认为，马六甲的三宝山就是很好的范例，早在1984年，三宝山就经历被征地的命运，最终因华人社会激烈反对而得以保留，这起事件促使华社注重文化的维护，也由此催生全国华人文化节。三宝山如今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缓冲区，也是马六甲知名旅游景点，李振光指：“我们把停车场、人行道和灯光做好，也能做到这一点。和平公园耗资600万令吉，除了行人道、脚车道，还有闭路电视，由此提升义山的存在价值，这不只是关系到义山后人，也希望获得旅游局认同，把它列入旅游景点。”

深入发掘相关历史

以现时所见，义山的管理委员会成员以老一辈为主，年轻人对义山事务不感兴趣。以现实层面论，若新一代对义山无感，将来必定面对青黄不接，后继无人的窘境，吴木炎坦言：“华人义山本身就是一座活生生的博物馆，我对广东义山有很大的期待，它可以作为全国华人义山的一个典范，冀望将来能成立研究院，提供本地和海外学者研究的素材，由他们来做更深化的研究，发掘我们还不知道的历史。”他补充：“很多小地方的义山，三代之后就被放弃，我认为需要建立训练学院，培训义山人才，引导新一代对历史文化的认同和加深他们对义山管理规划的知识。”

李振光透露，广东义山已和拉曼大学中华研究院签约，目前正等待该院的计划书，台湾南华大学的生死学系也要求学生到义山学习并提交论文，同时，台湾殡葬业每一两年就会有一行近60人的参访团拜访广东义山，说明该义山丰富的历史文化在国际上有一定的知名度。人们一般上单纯把义山和风水、先人联想在一起，但说到广东义山由吉隆坡开埠功臣叶亚来、叶致英、赵煜、叶观盛及陆佑等人创办，它的存在价值就不止是先人的安葬地，李振光指：“义山珍贵之处是地方领袖长埋于此。他们在这里活过、奉献过的脚步有迹可循，墓园即便有大人物、明星等长眠，但那不是他们的根。”

保留传统　也要变通

吴木炎自2000年参与捍卫广东义山主权后，成为该义山的美化顾问，作为土地运用专家，他笑称：“我被无缘无故地拖进来，然后越陷越深。”他指自己从学术角度提供意见，义山管理委员会配合，“义山是土地利用结构的其中一部分，当中有它的合理性，而广东义山这一块土地是独特的历史遗产，它不是一夜形成的，其中的文化内涵累积了超过100年。”李振光为广东义山效力逾20年，他不讳言，义山管理委员会成员的看法一开始并不一致，“吴木炎提出要作美化，在那个年代要拿200万令吉种树、除草，说出来都没人相信。但他毕竟是专业人士，说话有公信力，我当时是副主席，要做的是影响董事会。”

法律和政策上，政府会根据人口拨地给义山，如今雪州也已成立非伊斯兰宗教理事会，以雪州高级行政议员拿督邓章钦为首，惟义山的发展必须更有系统和更专业化，吴木炎认为：“我们要保留风俗、强化传统，但不能死守，要懂得改变。风俗可以不变，但同时要适当地加入新元素，跟著整个潮流的发展，可以由较大、较完整的义山去带领，召开研讨会，把管理经验分享出去。”他指：“很多小地方的义山可能会觉得目前的管理方式没问题，但重点是如何才能做到永续，让义山持续存在。”

李振光也强调，除了义山管理委员会务必要正式注册，以获得相应的拨款拨地外，也要以现代化方式管理，“义山以前一般由村长或政党等地方领袖管理，华人有一个问题，就是不愿意下放权力，权力集中在顶端，主席每两年换一次，计划才落实，下一任主席不认同，就胎死腹中。所以说，一个组织不能被政治因素影响，也不能强调个人，否则一个人离开，整个义山也跟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