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中华：未竟的“拉链”行动——抗日终战75周年

今年是抗日战争终战75周年，战争和终战的遗产在我们不知晓的情况下，仍然深刻地影响著东亚的国际秩序和生活。

战后美国率领盟国与战败的日本签署的《旧金山和平条约》，划定了今日大家熟悉的东亚和东南亚领土和边界，例如规定日本承认韩国独立、日本放弃对台湾和澎湖列岛、库页岛、太平洋岛屿、南极区、西沙和南沙群岛的所有权和权利。

为了确保该条约获得维持，美国同时与日本、菲律宾、澳洲、纽西兰签署安保条约，建立集体安全同盟关系，这被称谓“旧金山联盟系统”，而旧金山体系是东亚和东南亚的国际秩序基础。

重占马来亚半岛行动

回顾抗日战争，1945年8月，在日本临近战败之前，英国发动了代号为“拉链”（Zipper）的两栖登陆行动，目标是重占马来亚半岛，而负责规划拉链行动的是英国将军蒙巴顿，他也是导致印度和巴基斯坦分家的推手。

已解密的英国档案，1945年7月27日，由英国参谋长委员会属下的联合情报委员会秘书金恩萨尔特撰写的《Scaleof Japanese Opposition to an Assault onMalaya》最高机密文件，指情报显示“拉链行动”预计从印度出发的盟军，将面对日军组织自杀式舰艇和飞机的攻击，且日军增加了在马来亚南部的军力。

依据规划，“拉链行动”的目标是在D日（1945年9月9日）在雪兰莪州摩立南部的海滩发动登陆作战和建立桥头堡，而海军军舰和航母舰载机将会事先进行炮轰和空袭削弱日军的抵抗。登陆的目标是占领摩立机场和巴生港口。接著，第2个师也会在D日登陆，目标是扫清靠近雪邦南方濒临海岸的道路，开拓往芙蓉和吉隆坡的道路。

D+3日，盟军再派遣1个师（少了1个旅）和1个特战旅，并在海军全力炮轰下，在波德申南部海滩登陆。目标是占领波德申，以及在丹戎端（Cape Rachado）和芙蓉之间设立防线。接下来，盟军要设立的桥头堡最后防线将连接丹戎端、芙蓉、吉隆坡、万挠和瓜拉雪兰莪。

盟军要等到D+6日后，桥头堡才会有陆基战机提供战术支援，D+12天后就会有2个机场运作和12个战术支援飞机进驻。同时，航母舰载机的战术支援将在D+10后终止。

盟军预计投入2个师的兵力就足以捍卫桥头堡，如果日军的抵抗不激烈，盟军将在D+12日在装甲部队开路下以1个师的兵力沿著内陆和海岸道路南下。

如果日军抵抗激烈，盟军将延迟南下，等到D+25日的第4个师（少了1个旅）加入后，才会挥军南下。同时，盟军会再补充2个两栖攻击旅，且盟军会在峇株巴辖或小笨珍空降1个旅，以切断日军从马来亚撤退至新加坡的退路。

至于日军兵力，盟军评估日军在亚罗士打─怡保─吉隆坡之间部署了1个师团，在芙蓉部署了1个独立旅，在峇株巴辖─居銮─丰盛港之间部署了1个师团，在新加坡部署了1个师团，在泰国克拉地峡部署了1个师团。

盟军估计一旦登陆作战开始，驻扎在马来亚南部的日军不会挥军北上抵抗盟军，反而会留在原地抵抗，并在峇株巴辖─居銮─丰盛港构筑防线。若防线奔溃，日军才会撤退至新加坡岛充当“自杀式”防卫部队。

“拉链行动”是蒙巴顿将军精心策划的作战行动，一旦予以执行，将是英国在二战所执行最大的两栖登陆作战行动。英国首相丘吉尔也有意透过“拉链行动”展示英国也能遂行大规模两栖战争能力，且蒙巴顿也期待该行动可让他的名字登上英国最伟大将军的英烈榜。

失败行动的虚幻荣耀

然而，美国于8月中旬在日本投下两枚原子弹，日本天皇于8月15日宣布无条件投降。接下来，盟军西南太平洋战区最高统帅麦阿瑟于8月19日颁布盟军指令，在日军正式投降前（9月2日），所有盟军都不得进驻日军控制的地方。

美国的命令让英国大受打击，但是立功心切的蒙巴顿指示下属继续执行重占马来亚行动，但作了少许更动，“拉链行动”被拆解成“Operation Jurist”（法官行动）和“Operation Tiderace”（蒂德雷斯行动），并缩减两栖登陆规模，取消了海军和空军的炮轰和空袭。

战后，蒙巴顿解释，当麦阿瑟发出指令时，其两栖突击队已踏上征途，且班师回朝，会遇上西南季候风。

9月9日，蒙巴顿的两栖登陆作战部队在摩立海滩登陆。几天后，盟军东南亚司令部发出新闻稿，指数百艘登陆艇在海中打滚前进，所有补给和装备都源源不断登陆上岸。

然而，根据1986年出版的《MiracleOf Deliverance》（拯救奇迹）作者史帝芬哈伯（Stephen Harper）采访数位参与行动的英军军官的记述，其实当天在摩立的登陆行动是一场灾难，因为摩立的沙滩非常柔软和沙下就是烂泥巴，许多军用卡车陷入烂泥巴中，导致登陆部队严重阻塞。

其中，英国皇家电气与工程部队的海岸回收单位失去全部卡车，而海军的装甲推土车深陷泥潭。当天预计有800辆车报废，几艘登陆艇陷入泥潭后，无法拖拉出来。

1984年，摩立登陆行动地面指挥官奥维利罗伯特（Ouvry Roberts）告诉史帝芬哈伯，如果日军当时反击英军的登陆行动，该登陆行动早已失败，而他本身将无法活到今天。

另一位作者Michae Arnold（麦可阿诺）透露，其实日军在马新最高司令板垣征四郎于8月20日通知蒙巴顿，他会恪守天皇的投降御令，以及不会对英军进行抵抗。既然日军不会抵抗，那为何英军仍要执行登陆行动，且是选择了错误的海滩？为何不选择在港口登陆？麦可阿诺说，事后，英军花了两个星期时间清理摩立海滩。

为了纪念未竟的“拉链行动”，英军在摩立海滩设立了纪念碑，碑上写著第46印度海岸集团军于1945年9月9日登陆此地，并运载了4万2651名官兵、3968辆车和1万1224吨物资上岸。

而，这个纪念碑承载的是蒙巴顿虚幻的荣耀。